第164章
郁卿骑得不快,也没人敢置喙,只默默跟在她身后。
行到辰时,远处有一位身着平州军甲衣的士卒奔来,告诉郁卿一行人,牧将军准备渡河来迎接她。让她在此稍后。郁卿便停下休息,女侍取来食盒奉她饮食。
敕勒川苍苍,翠色一望无际,连着天的尽头,仿佛永远也走不到边界。
远方忽然有一行人破开春草,纵马而来。为首的马儿步履极快,如闪电亦如刀锋。
郁卿以为是牧峙来了,理了理头发,起身准备相迎。来人走近了,郁卿才愕然发现,他是谢临渊。
他玄衣金冠,勒马于郁卿面前。身后不少红衣侍卫手按长刀,屏息立马。
牧府的侍从并不认得这行人,将郁卿拦在身后:“我乃牧府家从,敢问是哪家郎君?”
谢临渊的目光移到郁卿身上,他身后立刻出来一个禁卫,反手取出腰牌,冷冷道:“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侍从刚要说什么,谢临渊身后的禁卫策马上前,冲破牧府众侍包围,搅得他们四散,顷刻就要打起来。郁卿赶忙喝止:“都住手!”
众人停住,谢临渊下马,一把拽住郁卿的手腕:“和朕回去!”
侍从听见他说的话,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跪。
郁卿不想闹得难看,忍住甩开谢临渊的冲动,让他们都退到一边去。
她转过头道:“你怎么又发疯了?”
“是你又跑!”谢临渊怒道,“朕允许你做牧夫人,但你休想甩开朕!”
郁卿懒得和他理论,一把甩开他,扭头就要往马那边走。
谢临渊面色凝重,冲上去拦下她:“前线在打仗,你好好回去待着!”
郁卿被他箍着身子,闭了闭眼,疲惫道:“你够了!是牧峙让人带我去的。他难道不清楚前线打仗吗?”
“他让你去你就去,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谢临渊紧紧盯着她,“那朕呢?这么多日你——”
郁卿立刻捂住他的嘴,防止他失控说出不该说的。
“我说最后一遍了。”郁卿缓缓推开他,也慢慢放下手,直视他道:“我和你在一起,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这就是为什么。”
她的眼睛平静得像秋日的湖水,谢临渊想从里面找出说谎的痕迹,若真没有一丝快乐,她为何不直接告诉牧峙他每日都来,为何要任他翻进窗户,吃他带的糖葫芦,和他说话,告诉他裴氏的阴谋,让他一次次靠近她。难道只有他一人看见她时,会忍不住开心?纵使她已经做了牧夫人,他都说服自己不介意了,他可以做见不得光的人,她为何还不能满意?
天尽头,有另一行人穿过川上草而来。
郁卿看着牧峙带人来到面前,只觉得懊恼。被他撞见她与谢临渊纠缠,万一牧峙起了疑心,她得送多少手笼才能让他安心。她好不容易从前后簇拥十几个侍从的牧府出来,可别到了军营里,牧峙又要派一百个人围着她。
郁卿甩开谢临渊,立刻朝牧峙走去,挥手道:“牧郎!”
她走出两步,瞬间被谢临渊发狠拽住,往怀里扯:“郁卿!你不许去!你敢去我就杀了他!”
郁卿对他连踢带打,根本无法让他停手,眼看着牧峙越来越近,郁卿急得大骂:“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谢临渊双目通红,终于顿住,但依然紧紧攥着郁卿的手不放。
牧峙来到十步之外,恭敬下马,先向谢临渊行了礼,复起身道:“拙荆不懂规矩,冲撞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郁卿脸色涨红,有种被抓奸的尴尬。
“放手。”她扬着脖颈威胁道。
谢临渊冷哼一声,看向牧峙的眼神如千刀万剐。
牧峙注意到他拽住郁卿的手,她手腕的皮肤都被握红了。郁卿的眼睛和鼻尖也通红,仿佛受了惊吓和委屈。
牧峙的心一沉,语气都生硬了些:“还请陛下珍重龙体,陛下做的事,夫人都同我说过,陛下强抢她入宫……”
郁卿头痛欲裂,立刻按住牧峙,让他莫说了。
但牧峙轻轻握住她的手,暗示她莫害怕,淡声道:“拙荆素来胆小,不愿选陛下,也是人之常情。”
谢临渊自登极高位后,从未在臣子身上受过如此侮辱。
他咬着牙没说话。紧紧抓住郁卿的手,只注视着她,声音微不可闻:“跟我走。”
郁卿深吸一口气,哑声道:“牧郎说的都对。”
牧峙微微笑了,颔首道:“承蒙夫人厚爱。”
郁卿请他去旁边稍等,此事并非他的责任,她得和谢临渊解释清楚,否则心有愧疚。
虽然牧峙有些不悦,但她方才接二连三坚定地选择他,打消了牧峙心底的疑虑。
他走去一旁清点侍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等待。
谢临渊似是冷静了一些,咽了咽:“牧峙护不了你。”
郁卿平声道:“我从不需要他保护。”
“……就没有半点余地了?”
郁卿一寸寸挣脱他的手,像鱼逃离网一般,唯留下发麻的皮肤和红痕。
可麻意总会过去,红痕也能消褪。
她低着头道:“这件事和牧峙没关系。不论我跟不跟他走,我都不会跟你走。我今后如何,也不需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