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郁卿也不接,沉浸在后悔答应谢临渊同行中。
她当初就该直接走,虽然拖着一条伤腿,但马儿没跑多远,捡一根树枝做拐杖,总能找回马的。
她书也不看,话也不说,一直低着头。谢临渊疑心她是否又想不开了,倾身要拉她进怀里,郁卿下意识往侧边倒避。
谢临渊顿在原地,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别到璐州了,入关后我们就分开吧。”郁卿叹了口气。
谢临渊沉默了许久,负在身后的手背青筋涌动。半响后平声道:“为什么?”
郁卿惊讶道:“你还不明白?”
“你不说朕怎么明白?”
“今天你把我衣衫丢给侍卫洗,明天你还能做出什么事?”
“就为了这个?”谢临渊嗤笑,“朕洗的。”
郁卿也学他嗤笑:“你当我是笨蛋?”
“你不是?”
谢临渊丢下折子,面无表情地陈述:“你心衣后面缝了一只口袋,线是红色的一拽就能打开,里面——”
郁卿立刻捂住他的嘴!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压低声音严肃道,“陛下!你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做出这种事?”
可谢临渊什么事做不出来?他肆无忌惮惯了,郁卿哪管得了。但这不是一个好征兆。以谢临渊得寸进尺的本事,今天敢洗她衣裳,明天就敢挤上她的床。
郁卿:“我们最多到璐州就分开,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谢临渊眼眸冷淡:“你少胡思乱想,朕早就看透你薄情寡义的本质,只是履行承诺送你去璐州。你今后都休想奢望朕能给你好脸色看。”
看这样是听懂了。
郁卿安详躺了回去:“随你。”
其实很久之前,谢临渊也给她洗过衣裳。那时郁卿还不太会用皂角洗衣,天冷时冰水刺骨,郁卿将脏衣裳丢进桶里,看着水一点点浸没布料,唉声叹气。布料沾了水,变得沉重。郁卿洗了两下,就手臂发酸,缩着十指蹲在一旁,哈着气轮流暖左右手指。
最后还是林渊给她洗了。
天一冷,郁卿就畏惧洗衣裳。但她其实又爱干净。穿完衣衫丢到墙角的箩筐中,第二天,那衣裳出现在晾衣绳上。
郁卿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羞得抱头鼠窜,不敢和林渊讲话。第二次,第三次后,郁卿脑袋发懵。
林渊总会有意无意提醒她记得收衣衫。她缩着脖子红着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迅速扯走。衣料上阳光混合着皂角的气味,即便隔了许多年,她仍然记得。
每次抱着衣裳回屋时,林渊都会冷不丁问一句:“收好了?”,让她更加羞窘难当。
那时她太单纯了,没看透谢临渊就想故意惹她羞恼。
她还暗地里内疚呢,她不想做的事,林渊都默默做完了,而他没抱怨过。
现在的郁卿理直气壮,谢临渊想洗谁的衣裳,就洗谁的衣裳,他洗衣自由。
她劝谢临渊,找个侍婢服侍她多省事。谢临渊以禁军不带女子为由拒绝。她也不知如何劝了,说到底,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谢临渊给她端茶倒水铺床洗衣服,就算他是一国之君又如何?八年前他还不是呢,当年又不是没做过。
只是看他走出马车,被禁军将领簇拥,统筹策谋处理政事时,郁卿心里总升起一种割裂的违和感。
她放下帐帘,不想看就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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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晃,郁卿就想睡觉。醒来时车已停,谢临渊不在车里。她挪到车尾掀开厚重的锦帘一角,杜航与一众禁军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比起忠心耿耿的陈克,郁卿更喜欢和杜航说话。
“陛下人呢?”她问。
杜航让她先回车中。牧府余部派人来寻禁军,正向陛下说理索要她。
而她当时躺在软靠里,裹着薄被,睡得正香。谢临渊看她一眼便出去了,命杜航带二百禁军守在车周围,随时待命。
杜航见四下无人,见缝插针和郁卿聊了起来:“范阳节度使真是你杀的啊?”
他瞧着郁卿睡得迷蒙的眼眸,一派柔和模样。又想到曾经她来铺子上买包子吃,能买到最喜欢的馅就开心一整天。
杜航实在无法将她和杀牧峙的刺客联系在一起。
据说那刺客下手极为狠辣,一刀直戳脖颈大脉,割口平齐,绝非慌乱时胡乱刺的。
郁娘子就是个普通邻家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别担心,陛下肯定给你洗脱冤屈。”杜航打包票。
郁卿没隐瞒:“人是我杀的。”
杜航惊悚不已,不知该说什么。他以为陛下会动手杀牧大人,最后却是郁卿动的手。
郁卿也觉得奇怪,为何谢临渊不杀牧峙?
谢临渊回来后,禁军再次启程。不知他和牧峙余部商量了什么,对方非但没动手抢人,还隔着车驾行礼,多半被谢临渊用阴谋诡计动摇了立场。
谢临渊翻着折子,不以为意:“你真以为朕事事都以杀人收场?”
郁卿攥着被角:“所以你觉得不至于不杀牧峙?”
“怎么不至于?朕几乎动手了。”
不过是麻烦点罢了。他已经派人潜入牧府,代替了府中侍卫与小厮。牧峙曾命悬一线,毒都洒进他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