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她真是这世上最心软的前任,居然纵容他胡闹了一整晚。
  易听雪带她吃了早饭,就去办事。郁卿回到客栈,掌柜告知她,她这间房已经被同行的郎君买下,郁卿若想卖回换钱,或一直住在此处都可。
  这间客栈属潞州城中顶尖,屋中陈设皆比寻常百姓家精细,不必发愁打扫收拾,一日三餐都能送到房中。
  郁卿问花了多少银子,掌柜说了个数,大概是她石城裁缝铺子二十年的营收。
  当皇帝真的很有钱。
  郁卿打听了一番,潞州城及下辖镇中的大小制衣铺子都是余家名下产业。管事瞧她手艺明显是京都来的,很快就答应要她,安排给一位年长的孙娘子打下手。
  孙娘子专门给城中贵夫人和富家娘子们做衣裳。刚见面时,她以为郁卿年轻漂亮出来做工,是家中遭了难。后来才得知,她已不是十六七岁的娘子,嫁过人又离了,父母也不在人世。
  这与孙娘子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她年轻时也有和睦一家人,但公公丈夫儿子相继死在战场上,闺女远嫁后,只有逢年过节来往书信。她告诫郁卿,吃饭的手艺绝不能生,像她们这样的孤苦伶仃的人,一是多攒钱,二是谨慎抱养孩子,免得养出白眼狼。
  几日后,郁卿看见了平恩侯。
  他来接易听雪回京都去。
  上次见到平恩侯,还是在宫中,平恩侯在袖中悄悄给她比手势让她自杀,令她当场崩溃,和谢临渊吵起来,威胁他要么放她走,要么杀了她。
  平恩侯想起往事,也自知理亏,被易听雪瞪了一眼,尴尬地向郁卿赔罪。
  郁卿不想计较,她既然和谢临渊彻底分开,再多的恩怨情仇就让它们过去吧。若再要纠结,那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笑道:“没关系,我能逃出平州大营,侯爷派来的死士的确帮了大忙,功过相抵。”
  易听雪觉得她太大度了,郁卿向来能忘就忘,绝不纠缠。于是自己背地里又骂了平恩侯一顿。
  二人走前,郁卿给他们践行。此番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平恩侯也暗中劝郁卿,可以回到京都,背靠户部侍郎,开个裁缝铺子。
  郁卿犹豫道:“我的手艺放在京都之外尚可,进了京都,实在撑不起一家铺子。”
  平恩侯思忖片刻:“若我能将你安排进尚衣局织造学习呢?”
  那不就半个脚进宫了?
  郁卿心动他们的制衣手艺,但想到要离谢临渊很近,就拒绝了。
  平恩侯叹了口气,看出她不想回京,就不再劝。
  回去的马车上,易听雪问他:“依你看,陛下这次可真放手了?”
  平恩侯笃定道:“绝不会。郁娘子就算去世,陛下也会追过去。”
  易听雪皱眉,“可我看陛下走得挺决绝,没吵没闹,像是都放手了。”
  平恩侯想到他出京前,看见的陛下,无奈叹息道:“不放手但不会纠缠,只是自我折磨罢了。”
  -
  潞州城中,郁卿的日子过得格外满意,孙娘子对她不错,虽然忙碌,管事从不克扣工钱。每天下了工,就和铺子里的娘子们去吃潞州的烧肉卷饼,春合菜,外皮金黄酥脆的煎包。
  她到处打听,有谁家在卖院子。郁卿觉得潞州不错,也懒得挪窝,打算就住在这里。
  初夏过后,城中贵女们开始订薄款的纱衣。郁卿跟着孙娘子上门量体裁衣,年轻娘子们挑起料子款式来,往往没个头,出府已是晚上。
  孙娘子瞧了眼天色,问她家住何处,郁卿不好说住白鹭客栈,就指了指那边的方向笑道:“走个三刻就到了。”
  “那还挺远,不若先来我家吃个粥再走。”
  郁卿的确饿了,就挽着孙娘子的手臂一起去。
  刚进了院门,就有一个年轻干瘦的男子迎上来,见了孙娘子嬉皮笑脸喊娘,问她要钱。
  孙娘子抱歉地瞧了郁卿一眼,让她先在门外待一会儿,扭头与这人理论起来,大声要他滚。
  这泼皮无赖自称是她的干儿子,几句话说不对,就撸起袖子要打孙娘子。
  夜深了,巷中左右都无人,家家户户紧闭。
  郁卿站在门外,听见孙娘子的呼痛声,赶忙走进去。
  男子根本没将郁卿看在眼里,一把抓住孙娘子腰间荷包。孙娘子不松手,他抬手就要打干娘,下一刻被利刃猛地扎透手背。
  霎时血流如注,他惨叫一声,跌坐在地,瞪着面前持刀行凶的年轻小娘子。
  郁卿提着滴血的短刃,皱眉道:“再来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那无赖定睛一看,她手中匕首刃尖锋利,刃柄磨得光润,是常年贴身杀人的刀,而非切菜切肉的刀。她神情不似第一次见血,言语也如此狠毒,定是个杀过人的逃犯。
  “你……你等着!”他捂着手,恐惧地后退,“我这就报官!”
  郁卿沉默片刻,道:“那你报吧,我看谁会被抓起来。”
  那无赖看她这般淡定,一时也说不清她身后到底有没有依仗。思前想后更惊惧不已,捂着手跑了,留下满地的血花。
  郁卿这才露出余惊,双手颤抖,靠在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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