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他就不该相信这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骗子。
  谢临渊重重咳了咳,牙关紧咬。此时也恍然察觉出不对劲。郁卿在天下人里最是恨他,最厌烦待在长安宫中,怎会冒着被杀的风险进宫找他,又以死相逼要留在他身边,还主动亲吻他,说今生往后都要一起度过。
  如此荒唐离奇,不过濒死前南柯一梦,他竟信作真了。
  游魂般的烛火在他侧脸跳动。
  既是濒死,为何还要让他醒来,剥夺他仅有的梦,让他亲眼看着一切都化为泡影。
  ……
  西阁中,膳摆了一大桌。
  郁卿喝过一碗汤,挥退布菜的宫婢,朝着烧鸡直接下手,毫无顾忌地扯下一只酥皮焦香,内里鲜嫩多汁的大鸡腿。
  御医急匆匆通传进来,见她就几乎磕下去:“郁娘子!请快去甘露殿!陛下……不行了!”
  郁卿瞳孔骤缩,拔步快得像风,一路刮到甘露殿去。
  进门时,殿中正大乱,说是陛下忽然吐血了。
  她挥开纱帘直冲床前。谢临渊正抬头,两人猛地对上。
  谢临渊注目在她脸上,如凝视一个怪诞的生灵成真。
  她走进来时,帘外日光晃动,给她轮廓镀上一层金溶溶的边缘。
  郁卿皱着眉,通身散发着暖香,来到他床畔驻足,轻轻俯下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细白的手指有不容忽视的温热。
  “你——”郁卿气喘吁吁,又不敢大声说话,怕加重他病情,皱着眉头呼出一口气,“你答应我,不要反反复复好吗?我不想当寡妇啊。”
  谢临渊偏过视线。
  良久,忽然讥讽道:“你不就想让朕早点死,好去和牧放云远走高飞?你休想!你这辈子——”
  郁卿感觉不太妙,四下无人她能亲一下让他闭嘴安心,当着众御医的面他知不知羞?
  “——都只能和朕在一起!”
  她立刻将手中鸡腿怼到他嘴边!
  这一瞬间,四周陷入凝滞如水的死寂。他的确不说话了,但郁卿也更尴尬了。就连在旁的张御医都面色扭曲。
  谢临渊眼中的怒火一点点累积。
  郁卿僵硬地一点点歪过头:“张御医,陛下能吃鸡腿么?”
  张御医低眉垂眼:“怕是不行。”
  于是郁卿又拿回来了。
  顺便顶着谢临渊杀人的目光,取帕巾给他擦了擦唇角。
  君威有损,她是罪人。
  张御医不忍直视。郁卿何尝不痛心疾首,这方法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歹阻止了谢临渊说一大套他要囚禁她在宫中,这辈子她都逃不走的话。
  待众人离开,郁卿坐在床边,垂头无奈道:“以后你这些话只能和我单独在一起时说,你想说多少次都行,但是不能让别人听见,我要脸的。”
  谢临渊微微眯眼,打量着窝成一团的郁卿,她低着脑袋,身上穿着宫中的衣裳,只剩指尖从宽大的袖口露出来,交叠在一起,举着一根啃过三口的鸡腿犯愁。
  他靠在床头,冷淡道:“你凭什么和朕谈条件?朕说什么话何须你置喙。”
  郁卿认真思考了一番,的确没有。他是天子,她其实也干预不了。打也打不得。
  她扭过头,看见谢临渊似笑非笑,指尖敲着锦被。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蓦地红涨。
  谢临渊嗤道:“凭什么。”
  郁卿缩着脖颈慢慢挪过去,挨得近了点,咬了咬下唇。
  每近一寸,她的耳根就更烫一分。谢临渊却一直坐在那里,耐心极好地观察她脸上的羞恼。
  郁卿自暴自弃地丢下了鸡腿,最后挪到挨着他手臂,微微起身扬起下巴,双唇极快地在他唇前碰了碰。
  若有若无,似羽毛拂过。
  接着迅速坐远了。
  她浑身上下都像烧了起来,坐立难安,根本不敢看谢临渊的脸。
  明明,昨夜他被她亲一下,还会脸红到颈根。怎不过短短半日,他就能毫不羞耻地要挟她这样做。
  “这下可以了吧……”郁卿的脑袋都要埋进自己怀里,拿帕巾擦擦嘴。
  谢临渊黑眸沉沉,淡声道:“就这样?”
  郁卿一口憋屈卡在喉咙里,悲哀道:“还能怎样啊?”
  谢临渊神情里似凝着冰,毫不顾及她已经羞窘难当了,冷漠的言语继续相逼:“昨夜胆子都比现在大。”
  “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是白天,白日不能宣那个淫。”
  谢临渊嗤笑:“晚上就可以?”
  郁卿简直要钻进地缝里,再不想被他带进这种话头中绕不出来。眼瞧着纱帐外无动静,御医还要过段时间再来,做这种事也就做了,不影响他病情,他一开心说不定还能恢复快点。等他大病初愈就可以拿拳头邦邦揍他了。
  她坐在床畔,鞋尖忽左忽右,烦乱地微微踩动。
  谢临渊火上浇油:“郁卿,是你来求朕的。”
  郁卿郁闷极了,心一横,扭过头去瞪着他:“……闭眼。”
  谢临渊唇角微不可查地弯起,闭上眼。
  郁卿盯着他可恨的漂亮面容,长眉张扬肆意地斜飞向鬓,浓睫长而直地向下缀着,在白如冷玉的脸上显得幽艳。
  当年她喜欢上林渊,是不是就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导致他做什么事,她都不爱生气,才把他惯得这般得寸进尺,不放过每一丝戏弄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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