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花花的盐粒洒满灶台，盐罐子咕噜咕噜滚到锅里，雀鸟的羽毛在空中乱飞。
  祝今宵见怪不怪，平静拾起盐瓶，收拾狼藉，往锅中倒水。
  盐多加水，汤泡饭也能吃。
  他坐到院子小木桌旁，拿着破了个口的碗吃饭，筷子起
  伏规律，表情没有波动。
  几尺外，清梨站在一棵高树上，观察院子里的一举一动，眼睛没有离开祝今宵。
  【这哥们情绪太稳定了。】系统拿灵体捉雀鸟玩，敬佩不已。
  清梨扶着树干感慨，小祝师兄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呢。
  *
  清梨是个努力的孩子，早也用功，晚也用功。
  她白天追着小祝师兄送礼物，晚上也偷偷潜入外院观察。
  祝今宵本该住的是外院杂役院，但他被分到最偏僻最破旧的那间柴房，一个人住，带个院子。
  家徒四壁，胜在地方较大。
  清梨在不远处的树冠上潜伏，遥遥盯紧小祝师兄的院子。
  数日观察，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身为丹修外门弟子的祝今宵，每天晚上练习的，并不是丹药火焰功法，而是弓箭。
  每晚吃过饭，祝今宵会拿出一把木弓，对着院子里的靶子练习。
  只是十靶九不中。
  那靶子用几块石头固定，在远处立着，干干净净，一晚上过去上面都没有几个洞。
  祝今宵也不气馁，弯腰将散落的箭矢一支一支捡起，继续练习。
  系统：【根据我的经验，他拉弓箭的动作这么利落从容，背部线条一定很好看。】
  少年长身玉立，眼神坚毅，在月光中搭弓瞄准时，确实很有风姿。
  只是这样的俊朗风采，明明动作熟练力度恰当，却总是脱靶，匪夷所思。
  清梨就待在树上，夜风把她的面纱吹得起伏，那金红二色的珠帘在月色下色泽温润。
  祝今宵练习了多久，清梨就在这里观望了多久。
  她发现，并非他的本领功力不足，而是每次张弓射箭时，总会有各种各样问题出现。
  比如突然平地狂风。那风不知何处而来，吹倒被砖石压住的靶子。祝今宵捡回靶子，再次固定原地。
  比如突然弓箭断了。祝今宵盘腿坐在原地，认认真真上弦。
  比如突然野狗窜出来撞倒靶子。
  在第七次目睹祝今宵去驱赶野狗时，清梨摇摇头，她想，小祝师兄是真的很倒霉呢。
  *
  【宿主。】
  系统起床的迷糊劲儿还没有过去，嘟嘟囔囔问清梨：【今天我们怎么接近龙傲天啊？】
  清梨复盘这几天，觉得是不是送的东西还不够好。
  她敲敲桌子，拍定主意：“今天我们把蝶恋花送给小祝师兄。”
  她信心满满：“这是我杀死二十四妖的战利品，他一定会喜欢。”
  *
  “小祝师兄！”
  祝今宵在丹炉旁烧火，听得少女的声音，穿过灰尘烟灰，清脆响起。
  他抬头。
  少女戴着金红配色的面帘，眸子弯弯，从晨光中走进丹房。
  天色辰时，光照到她脸上，眨眼时睫毛周围有光影变化，面帘上的珠光流转。
  祝今宵被晃了晃眼，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烧火。
  清梨轻快从门口走到他身边，全然不在意红裙有没有沾到灰尘。
  “小祝师兄！”清梨自来熟蹲到他身边。
  她的裙子宽大而飘逸，蹲下时裙摆铺展。
  祝今宵居然在火光中走神一瞬，心想，这裙子可不要被灰碰脏。
  丹房温度高，身边有窃窃私语声，那些丹房的师兄弟们都在议论，少门主怎么几次三番去找这个小杂役。
  “少门主怎么总来丹房？她不是不炼丹吗？”
  “呵，谁让那小子皮相好。”
  “皮相好又怎么样，谁靠近他谁倒霉。”
  清梨全然不管别人，她兴冲冲靠在祝今宵身旁，看他烧火。
  可祝今宵也不怎么管她。
  柴是普通的柴，火焰却是仙家术法。
  祝今宵将柴递进炉内，撕了几张低等燃烧符咒，将那蓝色火焰升起。
  他的头发依旧扎得歪向一边，用蓝色布条扎紧。
  清梨有点手痒，想把那头发扶正，又堪堪忍住了。
  祝今宵专注看着火焰升起，才想起来身边有个人似的。他盯着炉火，眸子中火焰跳动明亮，却不看清梨。
  他语调慢吞吞的：“你有什么事？”
  清梨将粘稠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想起今天的任务。
  清梨下了血本，决定直接将战二十四妖兽的战利品送给他。
  “师兄，这是蝶恋花。”
  少女的掌心一只蓝色的蝴蝶，似蝴蝶似兰花。
  这就是铁骨铜牛死守的宝物，夺到蝶恋花，是杀死铁骨铜牛的证明。
  江家杀了鸟，将鸟头装进盒子送来白雪山。
  一同来的，还有挑衅。这便是清梨非要同样杀只二十四妖的原因之一。
  清梨本来准备将这蝶恋花给江家当还礼。后来转念一想，这番好东西，不必为了赌气送出去。
  二十四妖间有微妙感应。每一只死亡时，别的妖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会察觉异常。
  更何况尸骨就在面前。
  祝今宵觉得胃部微微抽搐。
  她拿蝶恋花试探我了。祝今宵谨慎，我一定要更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