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青灵沈云霁，双刀闯婆娑塔八十一层。”
  “昆仑大师姐，已经多年不曾出关，只一心一意替她丈夫寻药材养病。”
  “寒山小弟子……”
  清梨起初边喝着甜汤边听着，到最后，东西也不吃了，反倒是睁着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快速归纳起这些人的优缺点。
  这些能被凡间说书人都知晓的少年英杰，都必然在某项上有一技之长，自然是她的对手。
  清梨边牵着师兄的手回客栈，边细数这些劲敌擅长的招式。
  岭州高氏，梅山崔氏。各样的少年郎都被她拎出来说。
  “寒山小弟子擅长用暗器，我的伞刚好克制……”
  “沈云霁用双刀，我还没有和他对打过。”
  “昆仑不会派大师姐出战，应当是派新秀六弟子，他的符咒画得当真极快。”
  祝今宵这一路都在听她夸别人家公子很厉害。
  旁边摊子吆喝：卖醋了卖醋了，正宗山西老陈醋，七个铜板一两嘞。
  “你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吗？”祝今宵沉默一路，终于没忍住。
  清梨在霞光中回头，面帘金珠闪烁，眉眼张扬。
  “我只想当第一名，我当然只看第一名。”
  *
  天字任务没有那么轻松。
  清梨恨透了那只让师兄受伤的恶妖，杀了还不够，月黑风高时又特意将它剥皮去骨抽筋，衣服上的血浓稠到清不干净，更将妖兽尸体做成皮肉帘子，展示给了此地受苦已久的村民。
  她又怕吓到师兄，只留了两三块关键部位骨头，好送给仙盟当任务成功的证明，其他的肉骨爪角全打包送给了娃娃脸当人情，让她当材料精炼武器。
  自己再换上新裙子，熏得香喷喷才回来再找师兄撒娇要抱抱。
  天字级别任务往往一环套一环，除去妖邪只是第一步。妖怪虽除，此地邪气却不散，山洞里雾气缭绕。
  二人依然要去山洞蹲守。
  一开始，两人直接去了山洞。
  山洞幽暗无光，清梨试图用法术照明，却被压制住，明明可以照亮整座山的光亮符咒，却只能照出面前三寸的地方。
  祝今宵窥见石壁上有符文，他认真查看，一字一字辨认。
  清梨却在进洞后，无意识吞咽几下口水。
  小时候，照水夫人经常把她关山洞。
  哪怕她没有犯错。任何小孩子会犯的错误她都不犯，她尽可能乖巧文静，不去招惹她喜怒无常的母亲。
  但是仍然不行。照水夫人看到她就生恨，有时候只是轻飘飘一句“我不想见到你”，就能把她扔进山洞。
  清梨曾一遍一遍哭嚎，捶着石壁一声一声喊母亲，山洞里却只有她自己的空荡回声。
  她害怕黑暗封闭的窄小空间，因为母亲把她扔进去过，与蛇蝎，与蜘蛛，与潮湿青苔。
  清梨在山洞中踱步，红裙拂过尘埃。
  “师兄，你觉得这山洞黑吗？我瞧着太黑了点。”
  “师兄，你说这妖怪是不是太讨厌了些。我觉得很讨厌。”
  “师兄……”
  山洞中回荡脚步声和她的话语。
  清梨看上去仍然是自信满满的模样，红月伞合上，握在手里，面上珠帘随着步伐晃动。
  只是她不停讲话不停讲话，三两句间就有话语重复，她感觉自己的嘴巴不停张合，一刻也不敢停下。
  一旦停下，过往就如黑暗般追上来。
  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害怕。
  “师兄……”
  师兄突然把她的手攥到手心。
  他的目光依然在看洞穴上的字，辨认字词意思。手却将她攥紧，包拢在掌心。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让人回想起镇上最新出炉的糕点。
  “不怕。这里很安全。”
  祝今宵的声音低沉，在山洞里有回音。
  清梨的心蓦然静下来。
  山洞的搜寻有条不紊展开，二人发现山洞中压着阵法。甚至先后顺序上应该是先有了这个阵法，才吸引来了妖兽。
  清梨发现邪气就在山洞里，却无法触发，蛰伏之中难以找到弱点去清除。
  清梨更擅长在阵法启动展露出模样时，再一举拿下。
  “师兄，可能需要妖来才能触发。我们先离开吧。”
  祝今宵：？
  这才是奇了怪了，他为什么触发不了？
  但他内心疑惑紧张之余，却又莫名松了口气。又少了一次在清梨前败露身份的危机。
  客栈时，墨妖钻出来，心有不安：“少君，气息很怪，还有点熟悉。”
  “我也觉得。”祝今宵低头，心中萦绕不详预感。
  清梨又带着祝今宵在山洞外盯梢几天。
  她怀疑还有别的妖。或者守株待兔，等别的妖来自投罗网。
  她就埋伏在草丛中。第三天夜里，突然有滑溜长条的东西滑过她绣鞋边。
  这是祝今宵第一次听清梨尖叫。她尖叫的声音很小，压在喉咙里，极为短促，但是他听见了。
  她见到蛇，先飞快往后退，再迅速击杀。
  她用能削走一个山头的力量去隔空拍走一条蛇。
  祝今宵想，她确实是真的怕蛇。
  清梨除掉那条长条生物后，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膈应得很。回想起那滑溜溜的触感，身躯都无意识在夜风中发了个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