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白色梨花从南向北飘过,远处竹林随风作响。
汪汪汪汪汪!
有狗叫从身后传来,清梨不慌,笑了笑:“是小黑吗?”
她转过身,笑容瞬间消失。
不是小黑。是一条黄狗。一条曾经在她怀里,而后被照水夫人掐死,如今已经埋在竹林墓碑下的黄狗。
黄狗身后站着个人。
照水夫人。
*
“清梨,清梨!”
祝今宵喊清梨,一声比一声着急。
离进塔不到一个时辰,清梨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失去,惨白如掉落的梨花。
他靠近清梨,只见气若游丝,连呼吸都逐渐微弱。
哪怕他不是修士,也知道这般状态已经完全不正常。
“她入的是哪一境?”
墨妖不知。别说墨妖不知,就连清梨自己也不知道。她从前一层难关都没有经历过。
祝今宵再次向墨妖确认:“清梨缺失的是哀魄对吗?”
他想起之前说的,清梨在母亲惨死时没落一滴泪。
“缺了一魄,进阶突破是不是难很多?”
墨妖仍然不敢给出确定答案,无法回话。
祝今宵下定决心:“我陪她去识海秘境看看。”
*
“应清梨。”照水夫人吹着茶水,茶盏把白沫拂开,脸上毫无笑意。
“你把谁带回来了?”
清梨跪在桌下,茫然分不清真实与幻境,只凭本能答:“我师兄。”
“你哪来的师兄?”杯盏猛然拍在桌上,按出印记,杯盖一震,溅出满桌水。
清梨的背也在杯子震动的这声响中一抖。
她搭在膝盖上握成拳的手捏得更紧,头低得要埋进地里。整个年少时期,她都活在对照水夫人的惧怕之下。
就算天生锦鲤,也敌不过生来就被亲生母亲斩断情丝。那锦鲤气运尚未奏效,就惨遭压制,只顾着如何在断情丝毁爱魄下活下来。
可能在照水夫人要杀了她时,被舅舅赶来救下,已经是那残存的锦鲤气运最大功劳了吧。
“你哪有什么师兄。”照水夫人愤恨重复。
完了,清梨想,师兄要死了。像她喜欢的小兔子,捡回来的小狗一样,只要她喜欢的,母亲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弄死。
母亲不希望她开心。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师兄。清梨还是茫然着。我一见师兄就开心。
母亲会喜欢师兄吗?
不会。她连自己都不喜欢。
清梨再次迷惑起来,真的有师兄吗?
假如师兄只是自己的一场镜花水月,一个幻想呢?她只是一个没有情丝的人,本就没有情感,何必爱呢?
“都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应清梨,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落入如此惨败境地。”
照水夫人的话语传来,那个杯盏砸下来,砸到清梨额头。
清梨任由母亲发火,碎瓷片沾着血落下。
她还在跪着,心想,还要跪多久,才能等到舅妈过来救她。
要是等不到,她就继续跪着,反正可以看着碎瓷片,在脑海中想象它会组成的花纹,走着神发着呆,难熬的时辰就能过去。
于是那沾着血的碎瓷片,在她膝盖前,成了一朵霜花,又成了散开的橘子皮。
“清梨,你在哪里?”
有声音传来,像是罐子里相击的冰糖。
是师兄吗?是师兄吧?
他不是幻境。那我也是真实的,我在母亲的责骂怨恨中存活下来了。
照水夫人是虚,我为真。
清梨猛然站起来,照水夫人的模样在扭曲,在延伸,生出黑色烟雾,将一切死死缠绕。
祝今宵在秘境中,走得艰难异常。
这并不是真正的识海,更像是识海在秘境中的投影。
他拿着清梨送的箭矢,当长剑使用,箭矢挥舞,打散无数缠过来的黑影魑魅。
每一个弓箭手,都有一个近战梦。
清梨往听到师兄声音的方向奔跑,照水夫人的影子死命追过来。
那疾奔的影子拂过她的白裙,碰到她的腰带。
清梨尖叫:“你痛苦源泉不是父亲吗?”
“你恨他你找他啊!你凭什么找我!”
祝今宵终于见到清梨在哪里。他看到清梨在一片黑色沼泽中。
“清梨!”祝今宵欣喜起来。
他朝清梨伸手,却发现够不到她,于是他把箭矢伸过去,让她握着箭杆。
“清梨,”祝今宵费力将她拽出来,“这团泥沼是什么?”
是我母亲。她想这么回答,却在张口的一瞬间陷入绝望。
黑影无处不在,好似仍然追到她身边,响在她耳畔,那声音歇斯底里:“你没有走出来,应清梨,你只是藏在心底。我告诉你,心里深处的痛苦,会再次爆发的!不会很远!”
识海秘境猛然破碎。
祝今宵抱着清梨出来。
清梨依然昏迷不醒。
“她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祝今宵擦过她额头的汗珠。
“成了一半。”墨妖这次答得很
快,“修为上升,功法没有反噬,只是这个根基确实没有沉淀下来,像是把进阶秘境的试炼延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