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也许她该道歉,也许她该解释。可是她沉默着,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好似胀满。
  祝今宵低头,又轻微皱起眉,伸手在她唇边轻碰:“这里怎么有个口子?我刚刚都没有发现。”
  唇边有一道很浅很浅,不仔细看下一瞬就自己好了的口子。也许是在假月亮破碎时,被风中的碎屑划破的。
  祝今宵的指腹在她脸颊轻按,熟悉的橘子香气包围。
  清梨恢复些许元气,理直气壮:“要师兄亲亲才能好。”
  师兄吻了她额头。
  清梨不满意,叫:“师兄是不是嫌弃我被划了脸变丑了……”
  话都还没说完,被堵住唇,吻到喘息。
  师兄在耳边轻声笃定:“你最好看。”
  “你是最好看,最厉害,最好最好的。”
  清梨没忘处处接触蹭气运。
  吻到喘不过来时,她闭目咬着师兄的唇瓣,呢喃不清:“师兄,我教你拆我的剑招好不好?”
  她的剑招是自创的,洒脱惊艳。
  最后一招结合天地运势改变剑招,次次天地运不同,次次出招都不同,变幻莫测,故曰无解。
  而创造的人自然知道唯一的破招处在哪。
  祝今宵的身形微顿,神色复杂。
  这无异于把生机交付他人。
  “你不怕我泄露出去?”
  清梨的声音带着疲惫:“我还能不信师兄吗?”
  祝今宵抱在她腰上的手猛然缩紧。
  清梨倒是拍拍裙子,捡起散落的枯树枝,回头朝师兄道:“师兄,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红裙荡漾,翩若惊鸿。
  只是一根腐朽枯木,在她手中却是无往不利的宝剑。清梨挥动,剑锋斜指,剑刃在空气之中裂开一道刺眼光华,几乎要撕裂虚假月亮,直破幻境。
  手腕转动,长剑自空中飘忽,连连点过,在空中爆开一朵剑花。
  枯木真的成了剑,剑意流转,绽放的剑芒拂动清梨发丝。秋水眸如冰般冷冽,却并不无情,反倒带着万事变化皆在心中的至高无上。
  剑锋再转,衣袂翻飞。
  师兄目不转睛,记住了剑招的走向,更在瞳孔中印刻下月下红衣少女的身影。
  清梨演示完剑招,潇洒站立原地,任由发丝依旧飘扬。
  可是,她自己又问自己:你有这样厉害的剑招,为什么破不了幻境?
  清梨扔开枯木,靠在师兄怀里,很轻声:“师兄,关卡好难。”
  她双臂揽住自己肩膀,裙子下的双膝并在一起,她将自己往里收缩,像是雨中的小兽,师兄是她此刻能找到的唯一屋檐。
  她回想起照水夫人对她好的情节。
  “她若只是恨我也就罢了。可偏偏又有那么一两瞬间的爱。”
  她靠在师兄怀里,一点一点剥壳般叙述。
  若全是恨也就罢了,可偏偏又有一点点爱。
  母亲给的这一点爱,又成了折磨她的沙砾。
  爱与恨都太迷茫了。
  在望见世界之前,首先望见的是父母。
  “她是我的母亲。凭什么呢,凭什么别人都有家人爱,我没有呢?从血缘上就天生相连的人,凭什么不爱我呢。”
  她对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
  在童年时期,在少女时期,在而今早已独立的时期,这个问题没有没有消散,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叩问。
  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血脉,都疑惑不甘痛苦。
  为什么啊,我从她的血肉里生出来。为什么她不爱我。
  “可是,”她双手捂住脸,“我又觉得我的母亲可怜。她又能怎么办呢。”
  可是造成照水夫人疯癫的,是她无情道的父亲。在遇到感情骗局之前,应照水她也该是一个洒脱骄傲的女孩子。她也曾舞动湘妃鞭,是整个白雪山最高傲的继承人。
  清梨想,母亲也好可怜啊。该怎么办呢。她救不了母亲,救不了自己。
  越陷越深,不得挣脱。
  “清梨,”师兄朝她伸出手,“那不是你的原因,也不该是你的困境。她有她的人生。你有你的未来。”
  他认真看着清梨。
  “那是你母亲的人生,与你没有关系。”
  *
  清梨八阶升到九阶时根基没有完全稳固,这重考验终于在四方幻境时一同爆发出来。
  晨光熹微,这处幻境光影昏暗,但在时间流逝一天时,青云阶梯的最高处,果然亮起法阵。
  一条一条青色纹路,沿着地面曲折交错的凹槽亮起。
  清梨踏入法阵。
  她的心魔和考验同时到来。
  依然是忐忑的童年,万般忍让的童年。清梨目不斜视,提着红月伞,一路过关斩将。
  哪怕守卫的妖魔,是照水夫人的模样。
  红月伞所向披靡。直到最后一个关卡,守关人的模样,变成了师兄。
  幻境中的声音在空旷空间响彻,看似庄重严肃,却带着玩弄人心般的幸灾乐祸。
  “你舍不得你师兄死,你便练不成这最强剑招。”
  清梨看着幻影,秋水眸眯起,唇边噙起冷笑。
  “我修的不是无情道。”
  仿佛多年的埋怨在今朝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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