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秦老夫人猛然睁开眼道,“唉,老了。”
她笑着恭维道,“祖母还年轻得很呐,是天晚了,都已经亥时啦。”
“居然这么晚了……”她使劲眨了眨眼道,“罢了,那你也回去吧。”
阮音这才退了出来,自己沿着甬道往静思堂走去。
刚走上岔道,就与提着灯笼迎面走来的鹤辞碰到了一块。
他着一袭月魄的直裰,乌发
用网巾扎住,头顶束着白玉的莲花冠,在月色和灯火的映衬下,如芝兰玉树,似朗月入怀。
美的事物,是人都愿意多瞧几眼,阮音却不是轻易被美色所惑的人,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眼神问,“你怎么来了?”
“去了那么久,我怕你迷路了,就出来看看。”
阮音便走过去,自然地和他并肩同行。
月色溶溶,惠风和畅,在沉寂的夜里,两人边走边说,有小小的惬意。
鹤辞带她抄了近路,从抄手游廊绕过水榭,再穿过月洞门,沿着甬道往东走就到了静思堂。
院里挂着许多红灯笼,还是喜庆的颜色,明晃晃的。
阮音提着裙摆,刚迈上石阶,却没留神石阶上积了一滩水,身子趔趄了一下,慌乱中,手已伸出去,攥住了他的胳膊,这才稳住了身子。
这一攥,两人俱是一愣。
鹤辞颤着瞳仁转过头来,她却如火炙般缩回了手,指着地上嗫嚅着解释,“这里有水……”
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还未开口,便听容妈妈的声音传来,一抬眼,她已经小跑了过来,肥胖的身姿上每一块肉都在抖动着。
“世子妃回来了,怎么那么晚?”容妈妈声音放得极软,还主动搀上了阮音的胳膊,一面说,一面却悄悄将她扯远了点,脸上还是笑着,后槽牙却紧了紧,压低声线警告她,“你可别忘了规矩,老奴这双眼可瞧得真真的呢。”
她也懊悔地咬了咬唇,却还是解释道,“是那个台阶上有水,我差点滑倒嚒,情急之下就、就……”
“情急之下……”容妈妈冷哼了一下,眸光扫向石阶旁的抱柱道,“这么大的一根柱子你不去扶,偏攥着一条胳膊,你说是柱子稳当还是人稳当?”
“我……一时没发现……”她唯唯诺诺道。
“算了,就信了你这回,要有下次,我必定要禀告夫人的。”
阮音松了口气。
她们都没发觉,就在她们低着头窃窃私语时,一双眼睛慢慢地转了过来,将她们细细打量了一遍。
不知为何,鹤辞总觉得妤娘在这个奶母跟前有些低三下四的意思,而那个奶母挺直着腰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又一层疑惑在他心头冒了起来……
第9章 姑嫂 莫非是只绣花枕头?
过了两日,鹤辞结束休沐回到值上。白天就只剩下这一宅子的女眷了。
王府规矩甚严,早晚都要向长辈请安,朝食各院各有安排,暮食却是一定要聚在一起吃的。
阮音照例向秦老夫人晨昏定省,睿王妃也在那里,她走近了,便福身施礼道,“给祖母、母亲请安。”
秦老夫人和睿王妃还在商量着端阳事宜,便叫她坐下。
她点点头,敛裙坐在睿王妃下首。
说起端阳节,秦老夫人便问她,“妤娘,我听说你青源的母亲是主持中馈的好手,不知往年你们端阳是如何过的?”
她觑了睿王妃一眼,见她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于是便字斟句酌道,“我们家里人口少,料理起来简单些,不过是祭祖这一桩,却要早早预备起来,除了祭祖,还有射角黍、看龙舟……都是些寻常的项目罢了。”
秦老夫人又说,“你母亲能干,想必也教了你掌家的要诀吧。”
阮音对答如流道,“母亲是教过一些,不过我毕竟没有她的魄力,和她比,还差得多呢。”
秦老夫人端起茗碗轻刮浮沫,眼神却剔向睿王妃,“这有什么要紧,谁不是从年轻走过来的,总要放手去做,才能越来越好。”
睿王妃暗暗攥紧了手绢,脸上的表情像是绷不住,她抬眼看了看阮音,跟着说道,“母亲说得对,难得她这么有兴致教你,你可要好好学。”
阮音敛下眼皮道,“媳妇明白。”
聊了一会闲话,明雪才姗姗来迟,她是爽朗的性子,还没进屋声音便先飘了进来,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祖母醒了吗?”
秦老夫人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先笑起来,“你这丫头,都什么时辰了,也就你,老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明雪迈入屋里,见到睿王妃和阮音,便道,“母亲和嫂嫂也在呢,那是我来迟了。”
说着便给大家都请了安,这才自顾自地在秦老夫人身侧坐下道,“祖母今日的腿还酸吗?孙女给你捶一捶吧。”
“也好,凌雁,取美人拳来给雪丫头。”
俄而,凌雁取来美人拳,明雪接过便缓缓捶了起来。
秦老夫人又重新接上方才的话题,睿王妃突然开口道,“以往各节都是我在操办,还好今年有了媳妇,也算是为我分了忧,母亲知道的,我这头疼的旧毛病老是不好,开夏以来暑气渐热,又是断断续续地疼。”
秦老夫人没有戳穿她的谎言,而是顺着她的话道,“既然如此,今年的端阳事宜就让妤丫头去办吧,你也是做婆婆的人了,该休息便休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