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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他赶到山门时,明如晦已经回来了。椿在那里不知道跟他说着什么,罕见地神情严肃,明如晦随意地应着,忽然掀起眼帘,往这边看了一眼。
  郁危心头一跳,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地躲到了树后。
  椿注意到自家殿下的走神,也跟着回头看了两眼,没看见什么情况,奇怪道:“怎么了?”
  明如晦收回视线,笑了笑:“没事。”
  椿于是又恢复了正色,道:“殿下,南面那片山头枯死后,这几日昆仑山东侧的山谷,也出现了相同的迹象。”
  他顿了顿,隐隐有些担忧:“这样的情况许久未曾出现过了,上一次还是……我总觉得与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脱不了干系。”
  他说的很隐晦,明如晦矮下身,指尖碰了碰身侧无精打采的小花。他似乎并不在意,语气自然地接道:“也可能与我如今的灵台不稳有关系。”
  椿一下子紧张起来,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家殿下当年受的伤有多严重,以至于如今灵台受损,神相不稳不说,身体也不算很好。
  明如晦是生神,草木荣枯、万物生灵都与他息息相关。人间晚来的春,昆仑山枯死的树木,只会说明他的神力正在消褪。
  他欲言又止地开了口:“那东边的山谷那里……”
  他本意是想劝对方先不要管了,休养些时日才是最好,然而明如晦嗯了一声,道:“你带我去看看。”
  椿:“……”
  这师徒俩,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都劝不动。
  他认命地去带路。等两人走开后,郁危才从树后面探出头来,望着山门的方向,有些出神。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衣领里钻出来,他垂下眼,拎出一只大尾巴的松鼠,开口道:“说人话,我有事问你。”
  三七胡乱扑腾着,气得吱哇乱叫,奈何被人制住,只能倒挂着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为什么要躲着仙君?你躲就算了,还不让我去迎接!我好不容易赶上,就是为了给仙君送我热乎乎的松果!”
  郁危抓住它晃悠两下,果然掉出来几颗松果。他胡乱捡起来,敷衍道:“一会儿我替你带给他。”
  三七这才老实些,问:“你要问什么?”
  “刚刚椿说的,”郁危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三七和他干瞪眼了半天,又开始挣扎起来:“我也没活那么久!不知道!”
  郁危啧了一声:“你再好好想想。”
  “你自己去问仙君嘛!上一次坑我跟仙君喝酒,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三七说,“之后我还被椿逮住教育了一顿,才知道仙君压根就不喜欢喝酒,还很讨厌!都怪你都怪你!我要被仙君讨厌了!”
  “……”郁危抿了下唇,“是吗。”
  顿了顿,他又问:“他当年因为白玉京一事灵台受损,不是应该好转了吗,为什么还会加重?”
  提到自家仙君的事,三七总算上心了些,定了定神,若有所思道:“从前是好转了许多,有仙君在,昆仑山也不曾有过草木枯死的事情。变成这样,也是从最近开始的……”
  它说完,忽然皱起眉,看向郁危,自言自语地开口:“……好像就是你来之后的事情。”
  郁危一怔,旋即僵在了原地。
  一种古怪而沉重的感觉猛然涌入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伴随着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深邃未知的恐惧预感。他下意识松开了手,三七啪地摔到了地上,生气地哇哇大叫:“郁危!你这个坏蛋!”
  郁危仿佛没听见它的大喊,魂不守舍地站起身,往椿离开的方向走去。
  随着走动,从他袖口里滚落了什么东西,三七连忙捡起来,大喊:“郁危!”
  对方一滞,回过头来,脸色苍白,眸光冷淡无神,看向了它手里的小布偶。
  三七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说:“你掉的东西。”
  小布偶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得灰扑扑的,被石头锋利的边缘划出了一道口子,侧边的线都崩开了,露出里面的棉花。
  郁危动作有些僵硬,似乎想要接过来,但下一刻,又猛地缩回了手。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移开了视线,哑声说:“我不要了,给你了。烧掉或是扔掉,怎样都行。”
  三七愣住:“为什么呀?!”
  郁危说:“脏了,不喜欢了。”
  他的表情变得很冷漠,三七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见郁危转身要走,它忽然若有所感,飞快地跳过去,拉住了他,一贯不着调的脸上此刻尽是严肃:“郁危,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和仙君说。”
  郁危想,说什么?说他是楼家安排的人,说他喝了恶神的血,说他明明已经与过去一刀两断、明明自始至终什么也没做,却还是无可避免给昆仑山带来了灾厄吗?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上山。
  试探、符水和取血,都只是楼家摆在明面上的手段。而在暗处,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楼家的工具。
  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只需要他的存在,那些人便能堂而皇之地蚕食古神的血肉。
  如果不是被三七无意点破,他至今仍被蒙在鼓里,成了他们手里的刀。
  可他只是想留下而已。
  眼前的人许久没有反应,三七有些担忧地晃了晃他的手:“郁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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