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还是说,她从未走进过他心里去?
赵穆感觉身侧之人忽然如疾风般来回踱步,在桌案前愤愤然踩着地砖,踏得十分响亮,少顷又顿在原地,小脸垮成天际边阴云色,几乎是咬牙切齿说了句:“你自己去吧!”
赵穆:“你不去吗?”
还是不想跟我一同去?
林秋晴大步走向门口,转身时见赵穆仍气定神闲坐在书案前,他已经脱去了官帽,就置在膝盖上,长袍微微松开了领口,露出里头一小截白色里衣来,俨然无人时的闲散模样。
也是,两人已有肌肤之亲,自然是不比在旁人面前。
但是,赵穆仍然有疑似渣男不负责任的重大嫌疑!
许是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里,盛满了滔天怒火,让赵穆不禁一愣,竟反复问了句:“你提起这个事不是想要跟我一起去吗,怎么好端端的又不去了?”
“不去!不去!”林秋晴陡然拔高声音,洪亮的气势像险些就要掀翻屋瓦,惊得梁上燕都扑哧了两下翅膀,逃也似的飞远了。
“我去做什么?要去也不与你去!旁人问我是什么身份来的,我要怎么回答?来吃喜酒的吗?又或者有人问我吉日定在哪天,我就只好说,你问掌印大人去吧,我又不是先知啦!”
第47章【修】麻辣滚烫。
林秋晴朱唇一张一合翕动着, 生起气来说话跟在茶馆里说书一样,自问自答,一段话,拐上了七八个调子, 很是灵俏。
赵穆看着她, 心底渐渐软和起来, 又说道:“去喜宴的皆是京中达官显贵,他们不会不知你是谁。你若只想自己去看热闹,就拿了我的腰牌去, 不会有人拦你。”
“我,我跟你讲不到一块去,不跟你玩了!”林秋晴气得快要口不择言,她没想到自己居快能被一个古人逼疯, 跨出门时越想越觉得憋屈, 于是不解气地踢了下门口的红珊瑚盆栽。
“榆木脑袋, 木头桩子!”
前来禀事的吴贰吓了一跳:“什么桩子啊林姑娘?”
林秋晴作声冷笑,目光幽森地看着他,直把人看得毛骨悚然。
吴贰连忙转头,又迎上了追至门口的赵穆。
他顿时哭笑不得:“主子。”
等林秋晴走远了,才道:“林姑娘这是怎么了, 气性这么大。”
赵穆沉下眸色,又端起那副淡漠的神情来:“许是抄书抄累了, 去吩咐厨房多做些她平日爱吃的小食,再给她添些银子,也去各处打点一下, 她近日爱在外游玩,不够了就一并记在掌印府的账上。”
“记下了, 大人对林姑娘可真好。”
“是吗?”赵穆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总觉得还远远不够。
林秋晴性子是这样无拘无束,不是豢养娇贵的金丝雀。
也不应,只属于这方天地。
赵穆向来不是优柔寡断,望却止步的做派。但只要对上林秋晴,他面上不显,却在心里次次都乱了分寸。
她太美好了。
似永远都在东升西落的烈阳,每日欢欢喜喜,纵然再大的忧愁,也能在几顿膳食间就烟消云散。
而他作为鼎足之臣,在明争暗斗中从来就难以置身事外,谁不知这光鲜亮丽的皇城下,藏了多少腐朽斑驳的污垢。
又有谁不知道,他赵穆素来就狠戾无情。
可他,只希望他的姑娘此生都那样欢喜着。
他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不愿醒来,错把一时当地久天长。
但等当今圣上真的赐下婚约,赵穆忽然像被木槌砸在脑门上,清醒了过来。
林秋晴跟了这样残缺的自己,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而自己,又真的能给她自由无拘的幸福余生吗?
林秋晴于他,是全部,他于林秋晴,或许只是千万人之一。
这样明媚灿烂的女子,怎会有人跟她相处过后而不喜欢?
他们缘分纠缠的伊始就是个错误,林秋晴最后还是入了宫,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愧对过林秋晴,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林秋晴一开始也是为了保身不断接近他,想让他动恻隐之心。
两人之间其实从来都心知肚明。
那短暂的、昙花一现的承诺与欢愉不过是麻醉逃避,即便一字一句都出自真心。
赵穆也从来都知道。
所以现在他不敢笃定,林秋晴在完全化险为夷,万事尘埃落定后,还会是之前的那番心意。
可赵穆,也实在做不到轻易放手。
他只是想要一个深思熟虑的,不会后悔的答案,以求安心。
而非一时上头,形势所迫,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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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老先生辞别掌印府。
他只是回来暂歇,如今又要坐上帆船一路东去,去看看更广阔的大千世界,再回来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林秋晴终于逃离让她抄书的魔爪,本该高兴才对,但心底却有点不舍得。
老先生的鬼点子颇多,和她交谈玩闹起来甚是有趣。
他可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洒脱又自在,来去都无牵挂。林秋晴有些向往。
“就送到这里吧。”老先生脸上没有半分不舍,若不是袖子还被个小丫头拉着,早就进船去了。
“老先生,可要看好我抄的书,那都是我呕心沥血,挑灯夜战写出来的。”
“你这丫头真是夸张,”老先生拆穿她,“连一半也没抄到,谈何呕心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