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裴行砚立于条案前,双膝半弯,微微俯身,手中执笔,精准落笔,行云流水,利落干脆。
  宣纸上,四个大字显眼。
  他写的是——
  海晏河清。
  赵熙宁惊呼一声,凤眸眨了眨,忍不住夸赞,“裴夫子写的一手好字,不若择日也教教本宫,如何?”
  裴行砚站立,身子错开,情绪平淡,言,“公主若果真想练字,不妨照着名家字帖自行临摹。”
  裴行砚无意多言。
  他似是看出赵熙宁心思,漆黑如墨的眸子微敛,不曾掀起半分波澜,只道,“公主出身尊贵,当得起世间最好男儿,臣卑贱,无意高攀。”
  “公主若萌生了心思,便应早些歇了,多费心神在兴国之策上,如此,陛下也可早些放心。”
  藩属国实力一天天强大,赵国受到的牵制便越多。
  赵国虽大,然,旧坛未换新酒,长积于此,朝中佞臣、奸贼似泉水不断浮现。扰民政策一套接一套颁行。
  加之,当今太子善妒,诸皇子受太子一方压制,不敢随意出头。
  而赵熙宁虽说只是公主,但也是皇后嫡出。
  作为唯一的嫡出公主,比之其他公主,赵熙宁肩上承的力自然要大很多很多,这陛下遣裴行砚教习赵熙宁的缘由。
  海晏河清四个字,不是裴行砚随意写的,他的本意,是想让赵熙宁早日开窍,以国事为重。
  真正实现,海晏河清。
  裴行砚转身离位,行至人少一侧,修长手指拂过衣袖,步履沉稳。站立,浅浅的眸光穿过层层众人,于扶楹身上定了定。
  不知她是否会吃醋。
  许是方才想起了朝中事,裴行砚现在思绪有些乱,脑子里甚至蹦出,若她吃醋了,他该怎么哄。
  然,扶楹视线并未在男人身上停留太久。裴行砚修长手指轻轻蜷了蜷,倒是他所思偏了。
  不知何种缘由,这次的茶花宴比往日结束都要早,方过未时,赵熙宁便以“乏了”为由,潦草离场。
  东家离席,茶花宴也没了继续的理由,贵女、夫人们三两结伴归家,公子们则寻个由头在外游荡打发时间。
  马车驶在街道上,冬日天黑的早,日头渐下,黄昏晕了半边天。
  扶楹一行人行至福宴楼。
  福宴楼虽是新开酒楼,生意却是一顶一的好,比街东头老牌挽春楼都要热闹。
  从人群中经过,姑娘们提起裙摆,上了三楼,小厮老早打理好了,佳肴美酒摆了满满一长桌。
  都是女子,关系又极近,众人行事便多了些随意,边吃酒,边闲谈。
  最先开口的是安锦华。
  安锦华贪杯,两杯热酒下肚,脸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瞧着是有些醉了,她言,“你们不知,这些时日,家中长辈拉着相看,累便罢了,我心里面真真是烦透了。”
  “可不是嘛。”有人接话,“要我说,咱们何不趁着年华正好,多多闯荡一番,也好过困于高墙后院渡过此生。”
  旁的姑娘附和,之后又摇头哀叹,道,“咱们生为女儿身,何言一番闯荡。”
  扶楹思绪转了转,眸子亮了亮,微微侧身语,“妹妹有一法子帮助姐姐们圆愿。”
  “细说来说来听听?”
  姑娘们美目流转,翘首以望。
  第13章男人冷锐深邃的眼眸直勾勾攫住她
  “陛下近日放宽入学堂标准,言不论男女皆可入学读书。然,民间男女尊卑意识根深蒂固,断非一日可变,我忧心即便政策所言如此,最后也落不到实处。故,妹妹心有办女子学堂想法。”
  “方才闻姐姐们心有大志,却无所践行,是一憾事。不若姐姐们与扶楹一同,尽一分力,帮扶年龄尚小的女子。如此,也算了了心愿。”
  京中贵女消息灵通,自是听说了这事。但也只听过罢了,从未曾深思。如今听扶楹言这番话,如洪湖灌顶。
  是的,女子就本应帮协女子。
  安锦华巧笑嫣然,一身亮眼的红裙衬得眉眼愈发娇俏,言,“这样的好主意,你怎的不早与我们说。我月银充盈,以后若是开支紧了,你只管与我说便是。”
  姑娘们相继颔首赞同。扶楹松了口气,也跟着莞尔笑。不可否认,女子本性柔软,但在柔软之下,亦存有善良刚毅的心。世俗难以单凭一人打破,那若是多人呢?
  女子学堂能否办起,万万不可单靠皇帝召令。所以,若有京中贵女的帮扶,一则学堂的规模能扩张大些,二则名头也能打的响亮。
  入夜后,夜幕笼罩,漆黑一片。摊贩上彩灯高挂,烛光随风摇曳,昏黄的光线洒在路上,人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姑娘们各行马车,车轱辘从一滩水上驶过,留下水渍与车辙,小厮坐于车前,手拉缰绳,稳稳行车。
  扶楹于福宴楼前站立。
  盈玉怀里抱着天蓝色的绒毛披风,上前几步,披在姑娘肩上,瞧着姑娘微微出神的模样,轻声唤了唤,问道,“姑娘可要进去等。”
  扶楹前往兰春阁赴宴时,是与周嫣然同驾一辆。嫣然本言先送扶楹归家,然,夜色愈发浓郁,来来回回免不了耽搁不少时辰,扶楹担心嫣然因此受长辈责备,便拒了嫣然的好意。
  福宴楼与太傅府隔了三条街,待苏府马车行至,至少还需半个时辰。
  思索一番,扶楹摇头,言,“随意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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