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行砚表兄性子冷然,不好相处,往日扶楹总不敢与他对视。
  许是雪花阻隔了视线,少女胆子大了些,这次,漫天雪地下,两人视线相接,扶楹未再避开。
  男人着一身极致的黑,与白茫茫相映,清冷绝尘。发丝用玉冠束着,身姿修长,缓步走来,似带了整季的寒冰。
  他眸子狭长深邃,垂眸无声望她。
  扶楹不再去看裴行砚,泄气地想,为何,只她一人这般倒霉。
  嫁了不喜欢的人就罢,还无权无势,不可拒绝裴夫人的要求,只得乖软应声。
  飒飒寒风下,少女衣裙单薄,手指已然冰凉,无声搓了搓。
  好冷。
  为何女子长大些,就非要嫁人?
  她想母亲了。
  无人知晓,裴行砚眸子黑沉,晦涩不明。
  偌大的裴府,竟无一人给主子送件披风。
  还是说,只因裴行简不重视,下人们便也忽视?
  男人瞳孔深邃,暗含汹涌。
  情绪翻滚,他想的是,若能把人抢过来就好了。
  男人眉眼不动,上前几步,无声替她挡着寒风。
  待低眸望她,却见少女眼眶红透,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兔子,单薄无助。
  情绪到底压抑,半晌无法平息。
  裴行砚竟不知,若她哭了,该怎样去哄。
  反复默念的两个字是:
  ——别哭。
  男人冷情不假,可真等一腔真心付与少女时,他从未想过收回。
  不知为何,裴夫人院里来了人,言,二夫人早些回去暖着,不用去了。
  碰巧,盈玉也过来了,手里拿着绒毛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很暖。
  或许,扶楹永远不会知晓,那天,淡漠的公子头一回动气,遣人把小厮婢女都训斥了一番。
  还交代下去,“府内的任一主子,皆不得怠慢。若有违反,轻则受罚,重则,赶出裴府。”
  小丫头们心底明了。
  老爷虽面上威严,但论起来,还是大公子势强。
  从梦中惊醒,扶楹恍然。
  她坐起身,只手撑着额头,心中想的却是,“莫非,行砚表兄他……果真重生了?”
  *
  翌日晨起,扶楹在院里温书。
  见裴府小厮又来了,扶楹微微扬眉,问,“今个,你家公子又怎的了?”
  小厮“咳”了两声,怕苏姑娘误会,赶忙开口言明,“姑娘可冤枉我家公子了。这次绝不是姑娘想的那般。”
  说罢,小厮弯腰,把帖子递给扶楹,“是我家夫人办的宴席,说是,请您一起过去。”
  小厮很上道,乐呵呵地接着道,“公子怕您受了委屈,赶忙遣我来照顾您呢。”
  盈玉正在边上帮扶楹磨墨,听了这话,哼笑出声,“我们姑娘自有我照看,遣你来,怕是无甚用处。”
  小厮低头,“盈玉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但主子既言了,做下人的,怎能反驳。”接着,小厮问了句,“盈玉姑娘,您说是吧?”
  盈玉叉腰,气笑,“我与姑娘情同姐妹,纵然不是主子,却何时成了你口中的下人?”
  小厮暗道不好。
  这人惯会挑错,若被她记恨上,往后怕是有苦头吃了。
  小厮作势就要扇自己,“诶,都怪我这张嘴,惹盈玉姑娘生气了,该打。”
  扶楹望着他二人,笑而不语。
  盈玉只是率性,却也不是难相处的。见这人伸手,怕他真打上去了,摆了摆手,赶忙出声,“你这是做什么?是我方才错言,行了吧。”
  小厮笑,“哪能啊。”
  扶楹把毛笔放下,施施然起身,问了问小厮,见马车已备好了,颔首道,“这就去吧。”
  “好嘞。”小厮抬脚在前面走,怕扶楹怯场,贴心宽慰句,“夫人办宴,并无其他事。说是,很久未见京城的姑娘们了。趁着初春,天气还暖和着,好与姑娘们聚聚。”
  扶楹应声,想起上一世,对裴夫人也有些了解。
  裴夫人是不会有意刁难,却也不是好相处的。
  更甚者,她中意的人,并不是扶楹,扶楹心下也清楚。
  上一世,裴夫人就有意把自家侄女许给裴行砚。
  只可惜,裴行砚性子清冷,被拒了几次之后,因怕跟儿子多了隔阂,裴夫人也不提了。
  这次,许是一场鸿门宴。
  *
  马车在裴府停下,并不是裴行砚自己的宅院。
  扶楹到的还算早,只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生面孔。
  小厮怕扶楹不知,小声为她介绍,“那儿是崔员外家的千金,名唤崔雪霏。”
  “姑娘不知,这人心悦我们公子。”小厮声音愈发低了,接着言,“崔姑娘性子娇蛮,又不讲理。偏生,崔府就这一个嫡出的小姐,总是捧在手心宠着。”
  想了一番,小厮说出法子,“若是崔小姐刁难您,您不理便是。”
  这毕竟是在裴府,小厮也不能久待,见同伴唤他,小厮赶忙过去,不忘交代一声,“姑娘行事小心些。”
  扶楹应下,“嗯。”
  崔雪霏毫无礼数,待走近后,眉头微微扬起,宛如一只骄矜的花孔雀,她问话,“你就是苏扶楹?”
  扶楹瞧过去,“姑娘觉着呢?”
  崔雪霏未曾想到扶楹竟这样答,一时语塞。
  她方才都看见了,行砚哥哥身边的小厮,对这女子甚是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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