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幽冥长女> 第42章

第42章

  “草!”既晏终于把这个忍了很久的字骂了出来。她抓住法伦的肩头用力推开,向后跳了两步,满脸通红,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亲爱的、敬爱的国王。
  他竟然吻了她?在前辈们的坟头前?
  为什么没有一道天雷下来把这个男人劈死!
  她今天为什么忘了抹口红,为什么不在嘴唇上抹点毒药?
  她为什么没有劈手一巴掌过去然后扯着嗓子大喊“非礼啊!”
  不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法伦为什么要吻她?因为爱她么?还是满意她的屈身臣服?她感觉到左手无名指开始发烫,不用看都知道戒指的红眼睛像信号灯一样又亮了起来。幽冥长女的戒玺在警告她,不要爱上眼前这个人!
  法伦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理了理被既晏弄皱的衣服,然后淡淡说:“回去吧。等你想清楚了,我会给你答案。”
  ……去你妹的答案。
  既晏低着头一声不吭跟在法伦后面。雪上的脚印像是凌乱的诗句。槐树林里只有寒号鸟的叫声,一声一声。
  第二卷 繁花之梦
  楔子 祝福之章
  我的神灵,你在轻舞高飞,
  就像陶醉于水中的游泳好手,
  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和男性的喜悦,
  在无边的深水中畅游。
  ——波德莱尔《高翔》
  2010年冬天的一个黄昏,王既晏孤身坐上了从榆林到靖边的客车。当汽车快到靖边时,天已经全黑了。她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攥着怀里的包。陕北下起了雪,汽车在马路上颠簸,路灯孤零零地站在路边,连那点橘黄色的光晕都是冷的。既晏突然低下头哭了,眼泪滴到了手套上,洇湿了一片。昏暗的车厢,肮脏的座椅,疲惫的夜,这些混合成王既晏在靖边所有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她的毛线手套之下,那双手上满是累累的伤痕。之前她被师伯丁解忧用桃木剑抽了个结结实实,几乎把掌骨给打断。
  但是她一直忍着眼泪,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不能在仇恨的人面前落泪。
  直到汽车终于开进了靖边县,师父出生亦是葬身的地方。
  那时榆林郊外的普化观尚有香火,但已经简陋破败,隐隐透出陈腐死亡之气。她是前一天下午赶到了榆林,一刻都没有耽误直奔普化观。观中只有师伯丁解忧和师姐田蝶樱两人。师父的遗像被摆在供桌上,黑白相片,师父的笑容模糊。
  王既晏跪在师父的遗像前,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师伯一些劝慰的或惋惜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站起身,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踱步,三清的泥塑像一动不动看着她。她摸了摸怀中,那把弹簧刀藏在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她走到大殿门槛前,看着门外蓝天白云,黄土高原之上的晴天。然后她握紧刀柄,向站在供桌前师伯的背影一连串发问:“我师父怎么会死?好好的怎么就会死?是你杀了他吗?”
  师伯丁解忧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站在供桌旁的是他的女徒弟田蝶樱,喝止王既晏近乎于失控的质问。
  王既晏心头的愤怒逐渐郁积。她只看得到遗像中师父的笑容,近得就在眼前小小的玻璃框中,远得隔着一条宽阔的三途河。
  丁解忧终于转身,脸色阴沉地看着她:“我没有杀你师父,他是我的师弟。你不要无理取闹了。”
  王既晏觉得脑中理智的那根弦被这句话用力一拨,砰地一声断了。她拔出匕首就刺向师伯。
  有一瞬间,她确实是抱着杀死师伯然后自杀的想法。然而她也应该有觉悟,她根本就不是丁解忧的对手,贸然翻脸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只是她没有想到,师伯竟然下手那么狠,随手便从供桌上抄起桃木剑反击。第一招,刀具脱手;第二招,她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丁解忧踩住了她的手。
  丁解忧用硬底皮鞋踩着她的手指用力地碾动,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也不求饶,只是瞪着丁解忧,如用眼神凝成利刃将对方一遍遍凌迟。丁解忧瞧见既晏的眼神,他停顿了一下,说:“释忧说过你会弹钢琴,手坏了,就没用了。”
  田蝶樱冲过来揪着她的领子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啪的一个耳光,打得她的脸撇到了一边,脑袋里嗡嗡作响,苍白的脸颊红了一大片。
  田蝶樱堆起笑容,对丁解忧说:“师父,师妹不懂事,教训一下就算了。”
  丁解忧愤怒地重重哼了一声走向内厢,不再看王既晏一眼。比之不屑,王既晏更愿相信那是心虚。她一直瞪着那个背影,直到收回目光时,看到田蝶樱来不及敛下的笑容。
  其实田蝶樱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笑起来,有点像小野恵令奈。可是从那之后,看到田蝶樱的笑容王既晏就从打心底里厌恶。田蝶樱几乎是拽着她把她拖出门去,拉上停在道观门口的一辆小轿车。田蝶樱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王既晏,你就是很没用,你连你自己的师父都救不了。”王既晏没有说话,她瞪着田蝶樱漂亮的脸蛋,恨得牙根发痒。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喊大叫。她只是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用力记在心里。不惜一切代价,也不惜所有时间。
  田蝶樱开车带着她去榆林汽车站,然后问她:“你带钱了么?”
  王既晏从肮脏的车窗玻璃中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她转过头出神地望着雪花,没有说话。田蝶樱以为她哭了,其实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尽管手指疼痛地厉害,十指全部都肿了,手背上满是淤青和伤痕,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移了位一样难受,她也不想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