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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多余的人都走了,屋内总算静了下来,只留他和颜知两个人独处。
  颜知倒了两杯酒,酒液是淡淡的琥珀色,泛着菊花的清香,倒在玉瓷杯里,暖玉一般好看。
  他拿起一杯,仰头喝了,微笑亮出杯底:“臣先饮为敬。”
  颜知出身贫寒,入朝后又不怎么与人应酬,往日是很少喝酒的。
  赵珩原来只知他冷冽,不知他也可以这般风雅。
  气氛绝佳,酒却泛着苦味,赵珩跟着饮下,眉毛扭曲了片刻,放下杯子苦笑:“什么地方买的,这么苦,也不怕砸了招牌。”
  颜知又续了两杯。
  “这酒不好吗?臣怎么品不出来?”说着,便要再喝一杯。
  赵珩拦住了他举杯的手:“别喝了,这酒实在难喝。”
  颜知举杯的手从他手里挣开,再次仰面倒进嘴里,然后忽然扑上来亲吻了他。赵珩拒绝不了他这样的情态,狠狠掐着他的腰与他拥吻。
  苦酒入喉,反将这份情痴狂乱衬得愈发刺激了。
  第72章 慈悲
  一吻结束,赵珩强忍着将人扔上床的冲动,拉开距离,起身压着他在桌边坐下:“好了,别发浪,先把晚饭吃了。”
  这些天,颜知次次主动撩拨,却不代表他能坚持到最后,常常不到半途就“不行、不行”的哀声告饶,或就直接昏迷过去。
  这体质实在是令人担忧。
  可府里那太医却总说他身体无恙,归根结底还是这些年不好好吃饭,以至于精力才越来越差。
  如果赵珩所求的是一时欢愉,便任颜知怎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偏偏他还贪恋缱绻,想与颜知长相厮守。
  两杯酒下肚,颜知似乎有了些醉态,脸上挂着平日里都不曾有的愉悦笑容。
  他在桌边也不肯好好坐,反身抱住身后没来得及走开的赵珩,噙着笑,懒洋洋地仰面问道:“陛下,您杀人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突然对这感兴趣了?”
  赵珩有些意外,因为这么多年来,颜知虽然没少替他物色,遮掩,甚至参与,但事后却总是闭口不愿谈的。
  “因为陛下说过,只有杀人时才会感到快乐。那么,想必感觉是很畅快的了?”
  “嗯……很快乐。”
  “只是这样么?”颜知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抬着一双微微湿润的眼看他,仿佛当真承受着什么痛楚,“陛下杀人的时候,不害怕,不痛苦,也没有负罪感么?”
  “为什么会那样?”赵珩很认真的反问。
  颜知用一种从所未见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佛堂中俯瞰着苍生的菩萨,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便是“慈悲”了。
  菩萨的眼睛总是半睁半闭,据说是代表了佛祖既不舍天下苍生,又不忍看世间残酷。
  半睁半闭,是因为无法不在意,却又不能太在意,若太在意,反而会乱了心神,阻了修行。
  这么想来,慈悲的眼神中,其实包含了一种心意已定的坚决。
  那颜知的眼神是在不舍什么,不忍什么,又决定了什么呢?
  “颜知……”赵珩神色温柔地伸手去抚颜知的脸,“你只是被世间的法则束缚住了,内心深处,你应当是理解我的。”
  颜知没有回应,而是闭了眼,将脸往他的怀里轻轻一靠。
  “算啦。”
  他说,“赵珩……我不恨你了。”
  这一瞬,幸福感自赵珩的心中满溢。
  他隐隐记得,很久以前,颜知也说过同样的话,他说“我已经不憎恶你了。”“这一切不是你的错”,还说“我把命赔给你”……
  ……却也说“我不是你的知己”“你不该来这世上。”
  那天他说了最动听的话和最残酷的话,可今天只有一句不恨了。
  他好像真的完全属于自己了。
  赵珩不自觉的开了口,说起他从不曾与外人道的那些事。
  众人只知他自幼养尊处优,不知他从没有亲人,没有玩伴,像玄凤一样,被罩在黑色的幕布里好多年,孤独地等待着有人能够理解。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会表现的太过于热切,太志在必得,以至于吓到了对方。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会像个熟练的猎手,小心翼翼,慢慢地靠近,拿不易察觉的网去套住颜知的。
  年少时他曾想过,颜知的名字真是玄妙。
  红颜的颜,知己的知,取了红颜知己中的二字,分明就是老天精心造好了,只为赐给他的人。
  若不是前大理寺卿追查到了宫中,先岑皇后便不会送他去咸阳避避风头,若他不去咸阳,就会错过颜知。
  而命运就是这样有趣,看似杂乱的桩桩件件却是环环相扣,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
  他诉了半天情衷,颜知除了开始哼哼了几声,便没有给过任何回应,可即便是这样,他仍觉得欢喜。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便不公平,因为他比颜知更渴望爱。
  给予其实是一种索取,没有人不希望得到回报,他往颜知身上倾泻的感情越来越浓烈滚烫,是因为他的需要从来得不到回馈。
  不论颜知的身体如何备受摧残,那颗心始终又冷又硬,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任他在那发疯。
  就像现在,颜知一句不恨了,便又勾得他心中激荡,他诉他的情衷,而颜知却一言不发,好像睡在了他的怀里似的一动不动,到最后,连拥着他的双臂也垂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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