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是给侄儿的,只是阿武年纪还太小了,才劳烦堂兄暂且替他收着。”
颜知走到那一脸好奇却安静在旁听着的阿武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武,你将来去私塾好好念书,考取功名。做一个……为民谋福,千古流芳的人吧……”
那孩子年纪尚小,哪里听得懂他的寄愿呢?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堂叔。
而颜知自认遗臭万年,说这些也着实挺可笑的。
第115章 又有何妨
事情办完后,颜知推辞了盛情挽留的堂兄一家,刚离开没走出一条街,便听见背后有踩着石板路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回头瞧见赵珩,他又意外又不意外。
“你还是跟来了?”
“嗯。我没喝那口茶,不算做客,你便不在意了吧。”赵珩说。
“真要说起来,你应当去赔罪偿命的。”颜知摇摇头,回道,“伯父死后,伯母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之后,堂兄便不得不挑起家中大梁。长兄如父,简单四个字,却是能将人压垮的。堂兄比我大不了几岁,你瞧他两鬓……都有那么多白发了。”
“他是无辜,但你伯父是该死的。”
“你……”颜知还想继续谴责什么,却提不起力气,“算了,你从不知道,什么叫罪不至死。”
赵珩道:“在我小时候,长秋宫的宫人洗坏一件霓裳,打碎一个茶盏,遇上先岑皇后心情不好,也是要活活打死的。要说她们做错在哪,至多不过粗心罢了。比起她们,你伯父如此行径,实在死不足惜。”
他自小听的都是什么[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可看到的却完全相反,受万民敬仰的帝后,对身边宫婢无比苛刻,对天下万千生民更是冷漠至极。
或许颜知说的不错,他从来不懂什么是[罪不至死],但比起那对帝后,至少他知道什么才是[罪]。
至少他知道谁该死。
不是一时的粗心大意,也不是为求生的无奈之举,只有心中生出的恶念,才是[罪]。
一直以来,他也是以这个简单的原则在裁定是不是该死。
所以颜知的伯父,毫无疑问的该死。
颜知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赵珩的背。
尽管他始终没法赞同赵珩的说法,却至少更了解了对方一些。
他与赵珩搞不好黄泉路上还要作伴,也实在疲于与他继续争辩了。
两人继续往家走,赵珩又道:“说起来,方才你们谈论的事,我都听见了。”
“……”颜知脚步停了下来,“申子游的事?”
“名字忘记了,总之是个鳏夫讼棍吧。”赵珩道,“颜知,你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知沉默片刻:“我不知道……堂兄说没有结过怨。我想两家住得近,几十年里或许有些小摩擦也不知情……”
“不是那个原因。”赵珩的语气相当笃定,道,“那人是看上了你堂妹,想要她为自家续弦。”
颜知一愣:“……荒唐。小文怎么也不可能嫁给这种无赖。”
“一个黄花闺女,经年累月叫人这样败坏名声,你当她真可以不受影响,独善其身么?年纪再拖大三四年,便越来越难议亲。到时候,你兄嫂若仁善,待她好,便罢,若嫂子心狠,逼她一下,那人便有机可乘了。”
“只为这?你也说了,还得看堂兄嫂嫂人品,最多,小文留在兄嫂家一辈子,他也未必能得偿所愿的。”
“颜知,动动嘴皮子罢了,又没有旁的损失,那人就连声誉也早就烂到底了。你没听过,[有枣没枣打三杆子]?”
颜知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珩耸耸肩:“我一向知道该死的人在想什么。可能我天生便是做恶人的料吧。”
颜知听见他再度提到“该死”二字,忽然静了静。
这样的人。不该死吗?若堂兄嫂不是那样的人家,小文又该何去何从呢?
闺中女子,无缘无故名声被毁,便是闹出了人命也是常有的事。那无赖动动嘴,全然不顾将妙龄少女往死路上逼,着实天良丧尽。
颜知拉了赵珩,往来路折返回去,在堂兄的家隔壁转了转,找到个破落户,院子挺大,门前却极乱,仿佛许久无人打理。
赵珩与颜知牵着手便已心驰荡漾,一路表情温柔,顺从地跟着颜知在那户人家前院后院的转。
两人来到后院时,恰巧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蹲在栅栏旁。
隔壁便是堂兄颜光仲的后院,隔着栅栏依稀可见搭了一个小木屋,栅栏和木屋上早已被男子凿开了一条小缝,那人正撅着个屁股在透着小缝往里头窥探。
似乎是没有看到什么,那男人嘟哝着,复又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看,实在形容猥琐。
“你看吧。”赵珩对此毫不意外。
颜知唇角忽然扯开一个自暴自弃的笑,他们二人身上已背了一百多条人命,马上要下地府清算了。
多一条,又有何妨……?
他拂袖负手,转身看向赵珩:“你想不想?”
“我想……不过……”赵珩显得有些犹豫,“会花点时间……比起杀人,我现在更想和你在一起。”
“今晚,我和你一起。”颜知觉得自己也是疯了,说出来的话竟比赵珩更疯狂,“解决了他,我们便重新上山。我知道山上有处渺无人烟的深崖,赵珩……我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