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它黑白灰的视野里,一个陌生又诡异的深色之物正在覆盖主人的身体。
  狸花猫霎时浑身炸毛,龇牙弓背。
  它不明白那是什么,但生存本能发出警报,恐惧一刹那支配身体,它瞬间跳下椅子,逃进墙角和杂物之间的隐蔽空隙里,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柔软又温热的猩红之物仿佛一块拉扯展开的血色丝绒,正缓缓裹缠住明慈。
  “唔……”
  他睡梦中若有所觉,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猩红蔓延到了脖颈,轻柔又怪异的触感如同猫舌舔舐皮肤。
  好像有东西在舔,小咪吗?
  明慈半睡半醒,朦胧间感觉温热的东西在舔自己的脸颊,闭着眼嘟囔:“小咪,走开……别乱舔……下去。”
  然而它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得寸进尺,向微张的唇瓣蠕动。
  “小咪,听话……小咪!”
  明慈陡然清醒,下意识抬手在脸边挥了一下。
  舔舐感消失了,手掌挥空,没拍到猫。
  他呼出一口长气,就势按开床头灯,小卧室霎时亮了起来。
  嗯?猫呢?吓跑了?
  明慈微眯起眼睛,四下看了一圈,发现猫缩在堆放杂物的犄角旮旯里。
  “小咪,出来。”
  小咪蜷缩着一动不动,警惕地盯着他。
  呼唤不管用,明慈只好起床走到杂物堆前,将上面的塑料箱子搬下来,想把猫从角落里抱出来。但他的手刚伸到下面,小咪像惊吓过度应激似的,突然用力挠了他一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它已经闪电般地窜出卧室,钻进客厅的沙发底下了。
  “嘶……”
  明慈轻轻吸了口气,垂眸看着左手背的抓伤,不由皱起眉头。
  倒也不是很痛,只是他的皮肤白,红肿渗血的伤口显得触目惊心。
  睡到半夜被弄醒,还被养了两年的猫挠到流血,明慈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差。
  他冷着脸翻找酒精棉和创可贴,没有管躲进沙发底的小咪。
  幸亏小咪打过狂犬疫苗,不用担心感染狂犬病,所以明慈只是简单处理了伤口,贴上创可贴。
  然后他关紧卧室房门,熄了灯,重新躺回床上。
  门窗紧闭,房间里安静极了,他合上双眼,却毫无睡意。
  先前没感觉疼,此时被酒精浸染的伤口火烧火燎,疼痛中夹杂一阵阵明显的麻痒,像有许多小蚂蚁在伤口里爬来爬去,非常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吱哇——
  尖锐刺耳的开门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沉重迟缓的脚步落在客厅地板上。
  老小区的旧楼房隔音不好,明慈在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三更半夜,明辉不知道在哪鬼混完回来了。
  估计又喝酒了,醉醺醺地连路都走不稳,怎么不喝死在外面?
  明慈无声睁开双眼,漠然地想。
  噔、噔、噔……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卧室门外。
  然后门把手被扭动,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惨白的灯光从门缝射进来。
  明慈躺着没动,不用看都知道明辉站在门口,正探头往里张望。
  “小慈?”
  沙哑浑浊的嗓音响起,紧接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弥漫开来。
  明慈置若罔闻,脸颊隐藏在阴影里,没有搭理他爸。
  过了几秒,明辉见儿子一动不动,便拖拽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走回客厅。
  醉酒的人动作没轻没重,弄得一阵咣当砰咚,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明慈听着他爸忙活了好一会儿,片刻后终于消停了,慢腾腾地出了门。
  这时他才转过脸,从门缝往外看,客厅的灯都没有关。
  明慈磨了磨牙尖,起床去关灯。结果刚推开卧室房门,心里霎时一凉。
  没关灯是小事,这老混蛋没关门!
  枣红铁门大敞着,外面是黑漆漆的楼道。
  原本躲在沙发底的小咪,早就趁机跑得没影了!
  明慈没工夫生气,赶紧拿上手电筒和钥匙,出门去找猫。
  小咪胆子大,出了门肯定会乱跑,要是在外时间久,跑出小区那就糟了。它是很常见的狸花猫,长得不显眼,到时候寻猫启事可能都没用。
  “小咪。”
  “小咪。”
  黑蒙蒙的楼梯道,呼唤声幽幽回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明慈打开手电筒,一边慢慢下台阶,一边四处观察找猫。
  自从前年这栋楼加装电梯之后,就很少有人走楼梯了。这里被居民当成堆放杂物的地方,每层楼转角的平台,都堆着破旧家具、花盆鞋架之类的东西。
  小动物要是躲进这些破烂杂物里,实在很难找到。
  冷白光束驱散黑暗,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
  晦暗不明的转角处,堆成山的破桌木椅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明慈放慢脚步,缓缓靠近,俯身往空隙里张望。
  手电灯光一照,碧绿猫瞳森然反光,直勾勾对上他的视线。
  瘦骨嶙峋的黑猫受惊弓腰,从破桌后面猛然往上一跳,将他握着的手电筒撞飞出去。
  手电筒咣咣当当地往下滚,灯泡可能磕碎了,灯光完全熄灭。
  周遭陷入黑暗,明慈心头浮现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摇摇欲坠的桌椅板凳纷纷倾倒,他急忙避让,不知绊到什么鬼东西,猝不及防从楼梯台阶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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