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向中眼带挑衅地回头望了望王玉溪,心内泯然:哼,第一天上班就想用小恩小惠贿赂先辈,那就别怪我这个“前辈”教你做人。
  你不是要冲大方吗非叫你出点血不可。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不舍碎银几两,怎知人间寒凉
  谁知,王玉溪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肉痛的神情,而是全程面带微笑地迅速买了单。
  向中拿了烟,揣进兜里,拎起塑料袋就旋身出了门。
  超市门“叮咚”一声,又一声,王玉溪追了上来。
  “姐,你怎么回去”
  来自跟屁虫的问候。
  “那当然是——乘坐2000多万的交通工具。”
  向中嘴角轻轻一撇,扯开kent的塑料包装,风中左右摸索,想从身上熟稔地掏出一只打火机来。
  “咳哒”一声,一盏明晃晃的红蓝花火,摇曳在向中眼前。
  王玉溪递过来的。
  她叼着烟,猛一抬头,又被两汪清泉浸润,赶紧又心虚而忙乱地低头,红色星星一闪一灭,如同她内心不安分的欲望。
  会随身带着打火机的,一定是烟枪。
  向中想着来人食来物,火是人家的,烟也是人家买的,递过去一根又何妨
  谁知,他却婉拒了。
  “我不抽烟。戒了。”
  “那你……”向中疑惑的眼神瞥向他手里的打火机。
  “噢,习惯了。”王玉溪将1块5毛钱的火机顺手揣进大衣口袋里。
  向中不言语,深深吸入一口烟雾,薄荷爆珠的香气,瞬间令她头脑清醒,但抵不过尼古丁的味道让她沉迷。
  她刻意不再去看王玉溪的脸,纵然那张如鲜花美酒般混合着贵气的高级脸已深深映入她的脑海里。
  她不去看他,他却逮着一个空隙,疾步跟随,寻机侧目细细打量起向中。
  烟黄色的路灯下,向中一袭栗色的长卷发,迈着轻盈矫捷的步伐,叼着细长的烟卷,穿梭在人流里。
  凛冽的寒风,偶尔卷起她奶油白色的羊绒大衣,露出里面被紧身羊绒连衣裙包裹着的曼妙身材。
  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成熟美感,激起了王玉溪的欣赏与好奇。
  “你跟着我干嘛”
  向中掐了烟尾,撩进垃圾桶,不耐烦地回头问了“跟屁虫”一声。
  “一样。”王玉溪低头羞涩地浅笑,“不才,也坐2000多万的交通工具回家。”
  向中不想对他太好,倒像是自己见了帅哥就爱谄媚似的。
  “我七号线!”
  “我哪条线都可以,先送向老师下去。”王玉溪眼神诚恳。
  都说,爱你的人天南地北都顺路,想你的人白天黑夜都不忙。
  可这王玉溪要送自己“下去”是什么鬼!
  向中无可奈何地兀自往前走着,从地铁口拾级而下的片段里,她不经意间发现,王玉溪竟然与她步调一致。
  二人如同是一个人的两只手,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和谐流畅地弹奏着一首动人旋律。
  向中赶紧提醒自己,这一定是她太久没有和异性并肩行走了,经验生疏而形成的错觉。
  邓海洋的形象从向中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自己一起坐过地铁了。
  二人出行一律打车,而且邓海洋的活动半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超过以家为轴心的三公里外了。
  他所在的公司离家叫车15分钟,滴滴订单由公司全程报销。
  江湖笑谈,互联网公司p10以上的高管,要么就是穿着布鞋咬着冰棍到处跑,要么就是不用自己走路穿着aj沙发翘脚。
  邓海洋的大腿都快赶上向中的腰粗了。
  嬛嬛一袅楚宫腰,并没有换得“从此君王不早朝”。
  邓海洋最近的懒怠表现,越发让向中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晨露中盛放的玫瑰,任凭他握在手里,一天天地泛黄、枯萎、无人来嗅。
  “我帮你拿吧。”
  王玉溪伸手接过向中手里的issey miyake绿色菱格包。
  交接的一瞬,他纤长如玉的手指划过向中冰凉的手背,她如触电般地缩了一下。
  是地铁呼啸而来,捎来的强光与燥热,让向中一阵眩晕。
  她站稳侧目去征询王玉溪的动机,换来的却是一张义气凌然的脸。
  他也许只是想讨好前辈。
  向中用正常人的逻辑,竭力说服自己。
  摇摇晃晃,挨到到站。
  向中前脚跨出车厢,王玉溪后脚也站在了站台。
  他把包还给向中,脸上带着冬日暖阳般地笑冲她挥了挥手。
  “对了,这个给你。”
  如同变魔术般,他重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枚打火机,硬塞进向中的手里。
  向中蓦然转身,地铁车厢的屏蔽门缓缓合上,王玉溪那张如参着《考工记》雕刻出来的面庞,渐没在地铁的风声里。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良人不归,物是人非。
  王玉溪随车厢逝去的绝美画面,仿佛手机里一滑而过的照片,想再刷新,却已经找不回原图。
  向中的心“咯噔”一下,仿佛内心深处,有一件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被人给抽走了。
  不是王玉溪,而是她那再也追溯不回的青春和青春提供给她的肆无忌惮的机会。
  她低头无奈地笑笑,再一次劝自己清醒,地铁口上去才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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