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分界 第297节
一边说,她一边展开了手掌,里面却是放着几根幽寒发亮的银针,微一思索,她便将其中一根银针,先交到了胡麻手里,道:“待会我会借你一只手用,你将银针平刺即可。”
“什么叫借我一只手用?”
胡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红葡萄酒小姐已经上前。
她捏起了一枚银针,找着一个角度,轻轻一吹,这银针便从掌心飞了出去,“嗤”的一声微响,恰好钉在了季堂脖子处的一处穴位,只是极浅。
然后她向旁边绕去,快走了几步,又以另外一种手法,轻轻一甩,再次甩出了一枚银针。
同样也是钉在了季堂身上,另外一处穴道。
加上早先钉在了季堂身上的四枚银针,如今季堂身上,已经有了六枚银针。
可季堂兀自不察,仍然在与那株大树和木头人交手,身上这几点微麻,还只是当是自己在与红葡萄酒小姐的正面交锋之中受到的伤害。
而红葡萄酒小姐则又来到了一个距离他稍近的位置,对准了他胸前的膻中大穴,二指一拈,便要搓进他的穴内。
殊不料,也在这一刻,那正劈着大树的季堂,忽地眼中凶光一闪,竟是骤然一步冲出,挥刀直砍向了来到他身体的左侧,准备向他出针的红葡萄酒小姐。
刀势又凶又厉,似乎还挟着他忍耐许久的怒火。
“不好!”
胡麻一眼瞥见,便已心里一跳,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厮不是没有察觉自己中了幻术,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看起来他如疯如虎,向了大树过招,深陷幻术之中,丝毫没有察觉,但实际上,他也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只是等待着机会。
红葡萄酒小姐向他施针,他耐心受着,却也借了银针破空与身体受力的角度,判断出了红葡萄酒小姐的真正位置。
直到这一刻,位置确定,距离也最近。
忍了半天的他,便立时一刀劈了过来,刀势凌厉,催魂夺魄。
“嗯?”
红葡萄酒小姐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旋即轻轻抬手,面对着对方暴烈可怖的一刀,她的动作却恰恰相反,看起来竟不是很快,而且动作轻柔到了轻点。
迎着那锋利的刀锋,手指轻轻一推,略略改变了刀势下落,擦着自己的身体,堪堪落了下去,激起一地泥沙。
这简直是把巧劲使到了极处的一推,动作里面,都带了种艺术般的美感。
“终于找到了你了……”
可是季堂的喉咙里,却也憋出了一声森然冷笑。
下一刻,一步踏上,刀势更加的凌厉。
面对把戏门,难辨真假,但如今,他知道自己抓到了正主儿。
被控制的皮影,或是幻术里的影子,便是再真实,也绝对不可能使出这么巧的劲来。
而对守岁人来说,只要抓着了正主儿,便离着结束战斗不远了。
他一刀跟着一刀,愈来愈凶,愈来愈狠。
就连胡麻,都察觉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危险,那是真实存在的危险便是红葡萄酒小姐使巧劲,能够撑得半晌,但又如何可以一直在这样的刀势下存身?
他已经想要拔刀上前助阵,但又想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吩咐,不敢冒然决断,毁了她的计划。
她说了要借自己的手,自己也只能等着她过来借。
好在,也正在他心里着急,便忽然听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声音:“是时候了。”
胡麻心思电转,不及细想,猛得捏住银针,向前扎了出去。
触手所及,只觉一阵冰冷滑腻,仿佛有一团团的阴气,将自己的手掌都要冻僵,无论自己银针刺落的有多准,在这些阴气影响下,也会一下子扎偏。
可胡麻毕竟也是守岁人,同样也可以转活为死,手掌僵硬而牢固,稳稳地捏着手里的刺,不偏不倚,平平的向前扎出。
“嗤!”
银针下落的一刻,胡麻便知道。
中了。
……
……
而在此时的乞儿帮帮主季堂眼中,他好容易抓到了这位把戏门的人正主,那无论如今都不能让她逃掉。
事实也是如此,自己看起来凄惨,血肉模糊,但守岁人其实根本不会把这点伤当回事,倒是一身本事这时候才使了出来,出刀越来越凶,只打算将韩娘子一刀砍死。
他也知道韩娘子近身,是为了在自己身上扎下银针。
但他其实并不在乎,因为守岁人调动一身阴气,对方即便落针,也会刺偏。
而刺偏了的话,这银针入体,比蚊子咬了,也没有厉害多少。
倒是自己,机会难得,故意在韩娘子面前卖了个破绽,露出了自己的膻中穴,然后借机一刀逼住了韩娘子双手,眼见得便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却没料想,韩娘子怀里,忽然伸出了第三只手,这只手里,也同样捏着银针,而且不惧自己的阴气,直直地扎了过来。
不偏不倚,恰恰扎中了自己的胸前大穴。
季堂忽地惊住,暗道:“不好。”
同样也在这一刻,红葡萄酒小姐轻飘飘的后退,淡淡道:“成了。”
第291章 剥皮之术
“成了?”
胡麻循声看去,却一时看不真切。
他尚未炼到自己的七窍,目力没有那么精准,再加上季堂速度快,如今也只隐约看到他身上插了数枚银针。
但插的并不深,有些只是浅浅在表面,仿佛动作大一点就会抖落。
守岁人炼五脏,便是深入脏器都不一定有事,更何况季堂还是入了府的,定然更加的神妙,这只是堪堪入体的银针,怎么让他这么害怕?
可自己心间微微生疑之际,红葡萄酒小姐神色淡然,季堂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恐慌的事情,他一声暴喝,身上滚滚阴气涌动,手里的大刀在这时,都仿佛充满了凶煞之气。
迎着这股子凶气,胡麻都是一惊,忽地挎刀,挡在了红葡萄酒小姐身前。
刚刚他见到了红葡萄酒小姐与季堂交手的模样,看得出来,刚刚接了那几招,红葡萄酒小姐便已经显得险之又险,十分吃力。
自己本事当然不如红葡萄酒小姐大,但在近身搏杀上,也可以帮得上忙。
“咦?”
红葡萄酒小姐退了回来之后,便已经从袖子抽出了一根红线,对于作势要冲上来的季堂,都没有看过一眼,可是忽然看到胡麻挡在了自己面前,倒是有些赞赏。
同为守岁人,老白干与这位乞儿帮的帮主,本事可差得很远呐,但他下意识就敢替自己挡着,是个挺有担当的人了。
也难怪小白都对他……
心思电转之间,她手上不停,将红线一端递进嘴巴里,轻轻叼住,然后抬眼看向了季堂。
“嗖!”
另外一侧,季堂看起来愤怒凶恶,要冲过来拼命,但孰料竟是虚晃一招,向前冲得两步,便忽地回身就走,脚下趟起两道泥烟,竟是比狂奔中的骏马,还要快了几分。
“跑了?”
胡麻也没想到季堂这个人刚刚还这么凶悍,杀人前连个招呼都不打。
如今要逃,竟也这么干脆,同样连个招呼都不打。
却冷不防,身后的红葡萄酒小姐,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道:“这才是守岁人最难缠的地方啊,能打能逃,像条野驴一样,谁也追不上。”
“不过,今天他逃不了的……”
“……”
在她低低的笑声里,季堂这一逃便是十几丈,奔逃之中,也已忙忙的伸手,去拔身上的刚刚被扎上的几枚银针。
却不料,这些银针看似一抖便要掉落,但他伸手去拔,却才刚刚捏着了银针的一端,稍稍使劲,这银针便忽地有了生命一般,竟反而向着自己的身体里面钻了进去。
使了多大的力气去拔,银针便往自己身体里面钻的越快。
这诡异的变化,便是他也大吃一惊,不敢再硬拔,只是加快了速度,只想远远的逃开。
但并没有拉开多少距离时,却忽然感觉到身体右侧,一阵火燎烟熏感传来,仿佛是有人拿了烧着的纸钱,怼到了自己的眼睛处来。
忙不迭地转头一看,便见路边的田野里,坐落着一座荒坟,坟边,正有一个穿着黑色棉袄,脑袋上戴了一顶瓜皮帽的老头,正手里举着三炷香,高高地举起,然后用力地向下拜来。
在他身前,被他拜着的,赫然是一件红色的肚兜。
忙乱之间,季堂也是心里冷不丁一怔,感觉那红色的肚兜,怎么有点像自己那野婆娘的鸳鸯戏水?
同样也在这念头生出来的一刻,他也莫名的头昏脑涨,居然一时之间,仿佛忘了自己正在逃走,脚下速度都慢了。
心里忽然莫名的来了脾气,感觉如今正在忙忙奔逃的自己,丢了大脸,仿佛身后的小掌柜与韩娘子,正盯着自己的背影,前仰后合的嘲笑。
他忽然不想逃走了,只觉得,这一刻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只想回头,再与他们斗一场。
“不好……”
这种想法并没有让季堂真的转身去斗一场,只是浮现在了他的心里,便也让他奔逃的势头缓了不少。
足足数息,头昏脑涨的他才意识到了问题:“我疯了么?还要回去再斗?一炷香时间已到,能杀就杀,杀不了便退,不是我早先定好的?”
每次出手,他都给自己定好一炷香规矩,便是为了让自己明白:
守岁人出手做事,一炷香时间,能做成就做成,做不成便该心里有数,要退走了。
也正是多年来一直严格地守着这规矩,才能让他哪怕在头脑昏膭之际,仍然可以保留最后一丝理智,做出对的选择。
一念及此,也意识到了问题,猛得怒吼一声,驱散脑袋里的昏沉,同时身形一折,不走大路,反而直接窜向了旁边的田里,横跨田野,急向往处奔去。
韩娘子做好了准备,想要留住我,不能再走大路。
他抱着这个想法,踏着田间松软的泥土,一步便踩出一个沉坑,大踏步的急冲。
可也逃出了没有多远,便忽然看到前方田间一处生满了杂草的小道时,有一位侧了身,坐在驴背上的女子,她身材丰腴,容颜娇媚,身上衣衫轻软,瞧着该是城里的富贵人家,不该在此。
而她看着季堂奔来,却也不躲不避,只是手里拈着一株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桃花,轻轻笑着,在驴头上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