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分界 第447节
但是听着这丫鬟的厉叱,胡麻竟是连理都不理她一下,脸上只是略略闪过了一抹冷笑,马爷根本就没试图收住蹄子,借着马势,挥出了手里的刀来。
“唰啦!”
刚刚出炉的鬼头大刀,正自渴望着什么,被胡麻随手挥出,便已煞气滚滚。
丫鬟身边,也似有符光亮起,但是,无用。
身边的四炷香也生出了反应,柱上烟雾,顿时涌动,游蛇一般缠绕了过来,似乎化出了一只模糊的鬼影,想要将胡麻从马上推落下来,但也无用,反而被胡麻法相,一把抓住,扯了过来。
“喀嚓……”
法相本是虚无之物,只是一种神魂震荡生出来的幻象,但在这一刻,却是凶相毕露,直接扯过了这鬼影,塞进嘴里大嚼。
“草头神护我……”
那丫鬟终于被这凶相吓到,嘶声大叫,迎着那锋利刀锋,脸色骤变,连连跺脚,她是入府负灵,可以借草头神的本事,替自己接下这一刀来。
但胡麻却根本没有看她做什么动作,只是纵马而来,一刀向前劈出,便只听“嗤”得一声,那丫鬟嘴巴还在动着,便已经连身体,带牌位,同时被这一刀削成了两断。
“噗……”
人如破布袋一般倒地,热血溅出去了三四丈,泼洒在了断裂的牌位上。
那吹向了石马镇子上的八股子衰气,立时便少了一股,这镇子上的百姓,本来就被草头八衰神影响,如同陷入了绝望痛苦的噩梦之中。
神魂迷糊之间,便像是看到了这镇子上面,有瘟鬼恶神,狰狞狂笑,蹦跳着将灾痛洒向了人间。
是真,是幻,难以说得清楚。
普通人没有直接看见鬼神的能力,却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感应到它们,然后自己的眼中,编织出相应的模样来,而在胡麻一刀斩杀了这病字衰神的一刻,也立时被他们感应到了。
于是,他们也看到了有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挥刀斩杀瘟鬼的一刻。
整个镇子里面,仿佛沉寂了片刻,惊恐暗绝的百姓们,望着那马,望着那马上的身影,望着那被斩落在马上的鬼影,忽地心神微颤,隐约想起了什么。
有人使着全身的力气,颤抖着,失声叫喊了出来:“是……是那匹石马啊……”
“是斩杀瘟鬼的神将……骑着石马回来了……”
“……”
这一声喊,惊动了整个镇子,无论是那正在客店里面,等着强敌袭来的孙老爷子等人,还是神台之上,看到这镇子被瘟气浸染,想要赐福驱邪,却也已经撑不住的法王。
又或者是总坛老宅之中,正守了十口大缸,却已被外面的压力压得心生绝望,面面相觑的妙善仙姑。
所有人在这时都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高高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石马,看到了那匹马仿佛是纵跃在空中,马上是一位身材高大,身穿盔甲,手里擒着凶恶大刀的霸道身影。
看不清脸,也看不清那刀的影子,甚至连众人看见的影子,都是神魂投映出来的倒影。
但是他们感受到了这影子蕴含的威风霸道,却一时心神为之所慑。
如今是在石马镇子,又是瘟鬼作祟,绝望悲苦之际,那么,忽然出现,帮助百姓们斩了瘟鬼的,不是那传说中的神将又是什么?
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自不信那石马能活过来。
她本就惊于外面的恶息之重,眼看着这十口大缸里面的福泽都要耗尽,里面的东西会活了过来,竟是随着那影子出现,直惊得缸内事物,瞬间缩回了头,便是溢了出来的血液,都缩了回去。
甚至还有一只手,从缸里面伸了出来,悄悄捡起了一枝刚刚丢出来的簪子,又快速地收回了缸里面去。
“啊这……”
另外一边的白扇子,眼见不妙,包袱都打包好了,如今却也被那头顶上的异象触动,呆立在原地,只是喃喃自语:“再晚一点,再晚一点,我都要带头把她绑了出去了……”
“但是,但是谁能想到,一钱教,一钱教居然还真的有这等大气运,就连这镇子上的石马,都会活了过来,驼着神灵,为灯火福会护法?”
“……”
一时之间,由那神台之上的法王带头,心惊神战,满心激动,向了那影子遥遥叩拜。
就连蹲在了客店台阶上的老算盘,都忽地被这威风,骇得差点跌倒在地。
嘴里叼着的烟袋杆,都悄无声息地滑落:“顷刻斩杀草头八衰神,你这……你这……”
“你这煞气,怎么比我想的还重?”
“……”
“……”
而在这声声惊喜欢呼声中,这总坛大宅里面,就连那株遮住了整个院子的大树,也在簌簌发抖,枝条颤颤,四下里的风都被这枝条震得散落,仿佛有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欢愉:
“石马活过来了……”
“小少爷他,他真的回来了……”
第465章 煞气四溢斩衰神
此一刻,镇子里面席卷而来的阴风,已是忽地消散,鼎沸的人气瞬间直冲了起来,仿佛刚刚由草头八衰神持续拜来的妖异氛围,都被这镇子里百姓瞬间的喜悦给冲得干干净净。
在这镇子里面,石马的传说,流传已久,日日夜夜,也一直有人烧香祭拜,可这几十年来,祭拜的人虽多,却从未有人见石马活过来。
便如胡麻的前世,也曾经有人说过,只要将几块石头摞在一起,旁边放了香烛,供品,再等上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人来拜,甚至跟着烧香,上供,祈祷……
他们也不知这是什么,拜了有什么用,但会跟着拜。
造神就是如此容易。
可这样的事情听着确实滑稽,但反过来想,除了拜这虚无缥缈的神像,他们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而如今,他们听了几十年的传说,一下子变成了真的,便也好像,这天地之间,生回了回响,这多年的祭拜有了一个结果。
百姓们相信有那么一个骑着石马,替他们斩杀瘟鬼的将军,相信了这么多年,于是在这一刻,就真的有这么一位将军出现,斩杀瘟鬼。
“是啊,原来这就是让石马活过来的方法……”
感受到了镇子里面的变化,就连胡麻也深深呼了口气,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一切都如同一个圆,一个由那位“小少爷”,画了超过六十年的圆。
他在斩杀了这一只瘟鬼,感应到了镇子里面的“回响”之时,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所修炼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所生出来的变化。
似乎是那些百姓,无数年来对石马的祭拜,于此一刻,那些落空的祈盼与香火,隐隐然这时找到了落点,在一种神秘的层面,加持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
他心里也不由得微微一动:“这才是真正留在了镇子里面的东西,大红袍让我要一定要拿到的,就是这个?”
“只有唤醒了石马,才可以拿到,因为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存于现实中的。”
“……”
不存在于现实之中,也就不可能被人为地找到,不可能直接用手拿到。
如今的自己,便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拿到了它,也可以感觉到这是种非常重要的东西。
只是,暂时还来不及细看。
在斩杀了这一只草头神后,还无暇去想太多其他的事情,胡麻便已经隐约看到,在石马镇子上空,另外的七只草头衰神,也皆已被震动,分明感应到了这里的变化。
那高大无匹,几乎与夜空融合作了一处,仿佛巨人一般将石马镇子围在中间,踩在脚下的七只草头神,已是缓缓抬头,向他看来。
有几人可以直接承受案上神明的注视?
尤其是,七只草头神,都挟着惊愕疑惑,乃至敌意,齐齐将目光落到了一个人身上?
在这一刻,就连小红棠都吃了一惊,看着身前的火盆里面,火苗仿佛被七股来自不同方向的风胡乱的吹拂,火苗瞬间颤颤闪烁,眼见得快要熄灭,她甚至都高兴地举起了篮子。
只可惜,火盆始终将熄未熄,却也没有真的灭掉。
“有人胆敢冒犯神明?”
而同样也在这时,另外七个方位的草头衰神负灵,感觉到了一个方向的变化,他们不亲自看到,也几乎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会有自己中的一员,在顷刻之间便已被人杀死,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对抗?
但事实在此,他们也顾不上,一下子将注意力都强行转了回来,不再向了石马镇子拜去,而是同时的身体转了一定角度,看向了神位缺失处。
“不敬神者,毁福败命!”
阴沉沉的声音响起,这七位捧了牌位的奴仆,或是丫鬟,同时低声大喝,咬破了舌尖。
一股子鲜血,骤地喷在了手里的牌位之上。
刹那间,滚滚阴云汇聚,比起刚刚拜了许久的石马镇子更凶,遥遥可见得,七只高大无匹的身影,遥遥向了胡麻的方向看来,巨大的手臂举到了半空之中,分别拿着他们各自手里的法器。
有黑色的葫芦,有白色的布幡,有生了锈一般的铁钩子,也有破烂的渔网,或是某些弯曲的蛇牙等物,林林总总,不尽怪诞……
这些东西似真如幻,在夜空里摇摆,便顿时有腾腾黑气,向了胡麻身上压了过来。
喀喇喀喇……
仅仅是这些东西,或是案上神的重量,便已经可以让人魂飞魄散,哪怕是守岁人,面对着这等威压,也会被压得神魂无光,身体怕是瞬间就枯萎败落了下来。
但胡麻却是凝炼出了大威天公将军法相,于这狂乱的阴风之中,不动不摇,他远远看着那七道身影向自己施法,脸上也是罕见地闪过了一抹异常的狂妄与阴冷之色:“削我的福,败我的命?”
“就凭……你们这样的区区案神?”
“……”
阴冷喝声之中,手里的刀也忽然举了起来。
那七尊案神距离太远,守岁人的手短,看起来只能被他们镇压在了这里。
但是胡麻一声沉喝,将凶刀举起,三炷道行,周身神魂,毫无保留的鼓荡了起来,然后憋足了一口气,忽地用力向了刀柄上的黑色骨头吹了过去。
同时吹这一口气,也有不同,平时吹一口,是活人气,行功运劲,是吹一口命运,而这一次的胡麻,凝炼法相,口吐狂风,却等于是一口魂气,吹在了这黑色骨头上。
刹那间,黑色骨头里面骤然爆发出了滚滚荡荡让人心生恐的煞气,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邪性而阴冷的狂笑之声。
非但没有留在这里,任由那七位草头衰神的法力压制,反而是滚滚煞气激荡了起来,直将这七位草头衰神的法力冲散,张牙舞爪般的煞气,在自身神魂的吹拂下,倒卷了回去。
“你是通阴孟家的草头八衰神,这里也有镇祟胡家的五煞神,真要较量起来,难道谁又比谁差了?”
“……”
彼此冲击之下,空中的风都像是破碎了,混乱了,胡乱的向了四面八方刮着,如同挤压在了一起的乌云。
那七只高大无匹,真个如同神明一样俯视着这小小的石马镇子的草头七衰神,巨大的身影,都像是被这煞气冲得颤了一颤,犹如立足不稳,高大的身影,都仿佛要摔倒似的。
“毕竟五煞恶鬼已经死了,若是活着,这草头八衰神,又岂止是打个踉跄而已?”
胡麻是镇祟胡家的后人,但他没有人教,之前对这什么护法神,什么福泽命数之类的事情了解其实不深,就连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是借了一钱教这样一心造反的教派才有了机会了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