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分界 第774节
这场赌聪明。
其实就连自己与二锅头,也是在回明州的路上,深思熟虑了一番,才完全的将猴儿酒当时与十姓赌这一场的原因琢磨清楚。
内在逻辑很简单,这世界不经打。
猴儿酒已经参研究出了请太岁的方法,而十姓,同样也有。
并且,祖祠老人讲得很明白,国师的白玉京计划败了,是因为十姓也不是很认可潦草上马的白玉京计划。
十姓里面,走到了顶端的聪明人,更愿意接受的,是在桥上,打破拦路虎,真的获得大自在,而不是乖乖在国师的白玉京里,做一位贵人老爷。
只要白玉京在,十姓便不是真正的大自在,大自在只有白玉京的主人,也就是国师。
而若想对抗太岁,转生者也需要集齐这个世界,近乎所有的力量,让这一切达成最完美的状态,所以转生者需要十姓手里的东西,而十姓要打破拦路虎,也需要转生者手里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便豪赌一场。
这一场赌,不止赌个输赢,还要赌个胜败,要让输的一方,心服口服,把自己手里的一切,都甘愿交出来。
惟有堂堂正正的赢,才能让十姓心服口服,但胡麻此前,只把十姓当对手,看轻了这蛟王,如今看到了杨弓的做派,倒是明白了过来,他这一步,比自己踏实。
当然,还无法避免一个问题,万一十姓输了,硬是不肯认账……
这问题,倒与杨弓如今遇见的有点像。
“……”
“什么叫枷锁?”
而此时的军帐之中,杨弓也听见了有些抱怨声音,却笑道:“这些明明都是老子的乡邻。”
说着,便让人将这些流散的百姓驱赶了过来,大手一挥,道:“管饭!”
熬起一锅锅的粥,里面还放了盐,被剁碎的白太岁沫,命那些刚刚还被夹在两军阵中,魂飞魄散的百姓过来吃,并骑了大马,过来喝道:
“别跟老子装什么可怜人,我之前的日子,可还不如你们。”
“我知道你们是看见要打仗了,都想躲进城里去,但你们躲个屁呀,你们看看,城里那些人愿意让你们进去不?”
“咱们保粮军,是因为有人抢粮,这才起兵的,不想抢你们那仨瓜俩枣,所以你们吃饱了,家在哪里,就回家里,别影响老子进城里宰那头老蛟去。”
“……”
说着喝命身边人:“路费不发,老子也穷,手头也只有几万斤血食了。”
“但一人给俩窝头,路上啃,这可是春耕时候,他们再不回去种地,秋后老子找谁收税?”
“……”
一众百姓都懵了,直觉这事离谱,但又因为这位明州王实在骂的太难听了,所以反而生出了几分信任。
在明晃晃刀枪的逼迫下,吃完了手里的咸粥,又在军汉们冷着一张脸的呵斥下,颤颤巍巍捧了窝头离开,直走了好几里,不见身后有人过来追杀,这群百姓们,却也都愣住了。
而在军帐之中,正商量着如何破城,如何防止这城里的三头蛟拿百姓做肉盾,焦头烂额之际,却也忽有人在外面喊着有事要讲。
领了进来时,只见来人百姓打扮,手里甚至还捧着那两个窝头,哭道:“明王千万小心,城里娘儿门,正要使邪法害你呐!”
“实不相瞒,我也是娘儿门的弟子,本来是要躲在军中刺杀明王的,但我……我只是傻了点,又不是坏。”
“我知道谁是好人。”
“这趟回来,只为提醒明王,娘儿门门主名唤邓七姐,有手绝活,可以夜里请刀杀人。”
“如今,他们正在明州府城里,四处捕捉妇孺,要献祭请刀,妇孺祭的越多,这刀便越厉害,您可千万小心啊……”
“我也只有一法,便是夜半之时,请明王坐于静室,红布蒙头,身前放一铜镜,或许可以躲过她的刀,否则,天一亮,这脑袋就没有了……”
“……”
“绑人献祭?”
杨弓听了此言,面上不乏得色,看向了帐中诸人,笑道:“看到没?这城要破了。”
而在此时,胡麻也已等到了彩字门弟子报信:“那三头蛟今日一战,被保粮军的悍勇吓破了胆,自知难胜。”
“如今正在城里,不知绑了多少妇孺百姓,准备献祭施法。”
“其实之前也有过几路草头王手底下的人,或是一些兵强马壮的土匪,要来湖州这边找麻烦,但其中不少,都是被她施法请刀,大半夜里,莫名其妙地便丢了这么一颗脑袋……”
“……”
胡麻听着,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好奇:“但对方是哪一门的本事?居然可以在军阵之中杀人?”
彩字门弟子苦笑道:“关键就在这里,不知道。”
“咱门里的弟子,都在努力的打探,甚至还有入了娘儿门去戴肚兜的,可惜哪怕是在娘儿门里,这也是最神秘的法门,打听不到底细。”
“只知道娘儿门的这一道妖法,祭品越多,这刀越凶,很多人身边高手相护,但最后却也死得糊里糊涂!”
“……”
“这天下太大,只守在一地,或许未觉,但出来溜达一圈,便发现各种邪门秘法,全都冒出头来了。”
胡麻听着,都只叹了一声,这种不知对方是何门道,又是什么招法的事情,有时候也真让人头疼,就连自己,都不知怎么解决。
对方若是朝了自己使这招,自己倒不怕,守岁人能扛。
但要护着旁人,却怕有漏洞。
不过,既然有了方法应对,便也不担心,只是道:“杨弓如今躲起来了?”
“不。”
彩门弟子道:“他下了令,连夜攻城,要去解救那些被娘儿门绑了起来献祭的百姓……”
“这……”
胡麻闻言,都有些诧异了,良久,笑道:“老杨还真是有种出人意料的成长速度啊,既然如此……”
“进城屠蛟吧!”
第819章 一城之坛
保粮军一场大胜之后,也已天色渐晚,暂且安营,休憩一天之后,再一气攻城,本是战场铁律。
更有诸多劝降,试探,摸清周围形势等事要做,就没见过大军压来,连口气都没喘上,便要连夜攻打城池的。
但保粮军居然偏偏就这么干了。
自胡麻所在之地,向了下方战阵看去,果见趁着夜色,下方黑压压的军营之中,忽然点起了一片片的火把,下一刻,就见滚滚保粮军,齐声大喊,向了湖州府城打去。
而在如今的湖州府城里面,城中心,也已经点起了一大圈旺旺的火盆,照得正中间台子上一片雪亮,四下里皆是穿着红肚兜的男子,手持钢刀。
而在台子上面,则是一个涂脂抹粉,留了大胡子,穿着翠绿袍子的男人,正是娘儿门门主邓七姐,正自尖声怒喝:
“那明州王忒也无礼,自己便是出身江湖,却容不得咱娘儿门,竟是放纵兵马,一日之间,便毁了咱们总坛,杀光了咱的弟子。”
“今天,便是咱为门下弟子报仇雪恨,为蛟王爷立下大功之时,押上来!”
“……”
只见得四下里,皆是一排排被五花大绑的妇女,还有孩童,一眼望去,看不到边,因着祭品太多,连娘儿门剩下的弟子,都不够用,倒需要湖州这边的兵马帮着押送,看守。
这些人一见要送上坛来,便都哭声不已,旁边的娘儿门弟子,便上去喝骂,一时乱成一团。
“不够,不够!”
这邓七姐大叫:“咱们使这道法,便要杀了明州王,他起了势了,祭品不能少,祭品越多,咱这把刀便愈凶。”
“抓人,抓人,全都抓来,送上祭台。”
“不用心疼,等杀了明州王,夺了明州这富饶之地,想要多少娘们没有?”
“当然,如果你们入了咱娘儿门,跟了咱学本事,明白了万物兹长,天人化生的妙处,便也就不会再想这些没用的男女之事啦……”
“……”
他这般喊,城里便更乱,不知多少人被抓了出来,连兵马看守都有些不忍心了,只是被蛟王爷平素里的凶横与娘儿门的古怪给压着,一时也不敢说些什么。
但也就在这些妇孺便要先被押上祭台来放血之时,却忽然听得城外隐隐有鼓响,轰隆隆让人心惊,旋即便是墙城之上,点起了火把,敲锣之声不绝于耳,人人只听见大声连声:
“不好啦,保粮军来攻城啦……”
“……”
人皆色变,纷纷奔逃,就连这娘儿门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那些帮他们押着妇孺的兵丁,也有很多,趁机放开了她们,口中喊着要去迎敌,却是让她们快逃。
而在此时,保粮军也已经攻至了城下,只见得箭如飞蝗,声嘶如沸,城墙之上,巨石滚木,纷纷砸落了下来,而保粮军也搭起攻城梯,下方抬起圆滚滚攻城木,使劲地向了这城门撞来。
保粮军势大,愈攻愈猛,这湖州府城里面,却是四下里人影,乱窜乱跑,更有人趁人不备,脱了身上衣甲,躲进了草屋床底下的。
而在城外,见着保粮军来势汹汹,跳动的火光之下,只看到了黑漆漆的夜里挑起一盏一盏红色的灯笼,照得铁甲微红,一阵阵的滔天血气,迫至眉睫。
那些守在了城墙之上的湖州兵马,固是得了死守之令,但也心间一阵阵发寒。
但却也在这时,湖州府城之中,忽有一道黑漆漆的蛟字大旗挑起了,狂风猎猎,自四面八方而来,而后聚成龙卷,直吹向了天上。
“哗啦啦!”
一场猝不及防的瓢泼大雨,便恰好趁了这保粮军冲城之上,从天而降,雨点子拳头般大,挟在狂风骤雨之中。
城内城外,无数兵马,皆被浇成了落汤鸡,尤其是城外攻城的保粮军兵马,论起军阵气势,远超湖州府城,但一方攻城,一方守城,又迎着这场大雨,便更见艰难。
“这雨古怪得很!!”
保粮军中,军帐左右的军师铁嘴子,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伸出舌头尖儿尝了尝,冷笑道:“雨中有股子腥味,定是那城里的老蛟在施法!”
身边诸人,早已着急:“赶着这场大雨,攻城之难,怕是大了十倍!”
军师铁嘴子喝道:“他们有术法召来大雨,那咱们保粮军中,难道就没有能人破这场雨了?”
一道道命令下去,保粮军中自然也有门道中人,早见窥见这场大雨来的蹊跷,做好了准备,一见令来,便立时作起了法来。
有人身披蓑衣,烧符敬天,这是祈雨之术,能借鬼神之力通天,既可以将雨求来,也可以将雨驱走。
孰料,烧起来的符上,一缕青烟直飘向了夜空,眼见得老天爷应该收到了,但这雨居然不见停,反而更大的雨点子一阵阵地落了下来。
也有人咬着牙,命人将一副铜棺拉到了战场之上,翘开了棺盖,立时闻到了一股子腐臭。
却见里面是一具骨头漆黑,湿漉漉的旱骨尸,此尸一现,便可赤地千里,传说中上古神战,便也有先古黄帝以旱魃治雨的传闻,算起来该是极对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