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太嘴硬 第126节
“……”
空气霎时凝寂。
第68章 嘴硬
68
良久没人说话。
沉默吞噬着稀薄的空气。
过去最痛恨的词、最噩梦的记忆,就这样被面前的女孩猛然脱口,听不出是真话还是冲动之下的吐露。
他好像该愤怒该生气,可在胸腔碰撞的一切情绪,在对上她还未完全拭净泪珠,湿漉漉而泛红的眼尾,要破土而出的那些汹涌又像瞬间被卸了力。
她的眼泪到现在都是致命的武器。
他太想替她抹去,可身侧僵硬的手指又好像在不断提醒着他,刚刚她的拒绝。
于是手指紧抠掌心,最后只化作了声不知是讥是嘲的重复:
“……酒后乱/性。”
乌黑的眸没有一点光亮,他缓慢抬睫,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般:“所以你只想跟我当炮/友。”
女孩藏在袖间的手紧攥,却还是紧咬着牙关吐字:
“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不是事实吗?”
他像是毫无波澜般地扯扯唇,“可以上床,但不确认关系,这不是炮/友吗?”
“还是你想我说得更文雅一点。”
曲起的指背精准无误地揩过她眼尾的热意。
发紧的喉头赫然涌上涩意。
一桩桩一幕幕闪回眼前,好像不知不觉间,她的生活已经完完全全充斥着他的身影。
女孩眸底闪过一丝惶乱,伸手就要推他,可抬眼的瞬间,却陡然撞进他没能掩藏住的骤亮的瞳仁。
夏云端轻颤着耷下濡湿的睫,唇被咬得泛白,手指紧蜷,好看的眉眼是自己都不曾意识的轻蹙,似是有多少茫然和困决。
直到那些本该是绝对恒久的爱意被分散,被收回,再被转移。
或许是初恋,或许是梁京云留给过她太多美好的回忆。
猝然咬破的唇顺着齿间洇淌出血迹。
吹去覆在表面的尘土,就能看见看似弥合的创口之下,鲜血淋漓的、从未痊愈的伤口。
“我没法只享受暧昧,也没法永远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不想自己处在被爱的弱势里。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一切影响都会渐渐消散的。
“是,我不喜欢你,我就是拿你当工具!”
低哑的声线沉沉在耳畔响起,她推阻的动作一僵,都还没来得及抬眼,那人便将她重新紧抱在了怀中。
“……”
人生来就在被爱。如果不被爱,是不会降临到这个世上的,所以也不会有人得不到爱。
他紧紧盯着她,垂落的手指死攥成拳,眼尾都似乎泛上了些红,向来挺拔如松的脊背如同被千斤重压着,只有漆黑的眼里透出一丝希冀和孤胆。
可事实却是,她光是看见辛澄这个人,不愿回想的记忆就再度席卷而来。
就维持现状,不要想不要问,不好吗?
她不想她和梁京云最后的结局跟苏女士和夏先生一样。
交付爱意的人拥有绝对的权利收回他们投注在任何人身上的爱。
长痛不如短痛。
“你总想什么都自己扛,但我做不到让你独自面对这些。”
暧昧确实让人上瘾。
他的声音并不尖锐,只是沉哑,却刺耳至极。
没有人会无条件给谁爱。
不谈感情,不谈爱,就这样,趁着两个人或许还对彼此有欲/望,走一步看一步,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说开?
就算不从她的视角看,站在梁京云的角度,这也应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吧?
除此以外的一切关系更是如此。
她从前以为被爱是世界上最容易也最理所当然的事。
她现在直接满足他的生理需求,这难道不是对两个人都好的选择吗?
做不到对着面前这个人,对着他比窗外夜色还孤寂的这双黑眸,说她一点都没心动过。
“我不可以,”他说得很慢,“我做不到。”
他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走会迷路。”
混乱直播间里的出头,刚刚情绪崩溃时的拥抱。
“所以,跟一个不打算确认关系的男人上床,对你来说是一件那么容易突破的事吗?”
与其在注入了全部的真心与爱后被抛弃,不如在此刻就割断这段关系。
她咬破的唇角还在漫着血迹,他盯了许久,还是垂下头,轻轻贴上去。
她能靠外貌、语言和行动短暂吸引一个人,却无法让人就此给她无限的爱。
鸦羽般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她脸色苍白地垂着睫。
她撑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却清清楚楚地钻进她的耳道,“你的沉默就是答案。”
不想在一块生活了十几二十年,在该已经彻底习惯对方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的时候,接受两人终究会分开的事实。
混乱的大脑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仿佛从他这一眼看出了什么,后知后觉有一道无法明说的门关就要失守,她呼吸也急促起来,双手用力地抵上他胸膛。
重逢以来这几个月一点一滴的相处,
好像隐隐从他的话里觉察了什么,夏云端呼吸顿滞。
“你可以这么轻易地跟一个,”
医院天台抓紧她的那只手;
那天回到沂宁,在酒吧里看见的辛澄的身影,就像一根挑不掉的刺扎在她心口。
头顶渐渐压下些许重量,像是他轻贴上来的下巴,温热渐渐向四处蔓延,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一下下鲜活生动地跳着,他沉缓的声音也随心跳一同响起。
“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又是一段极长的寂静与沉默。
她真的。
“我不会上当第二次了。”
记忆会随时间淡化,淤痕会有褪去的时刻,伤口也能逐渐愈合。
她才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知晓父母的离婚,是磨灭了她对永恒不变爱情的幻想,那那日辛澄字字戳心的话,就是从背后袭来的一根棍,敲碎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那点坚持。
“你又想和那天一样说难听的话骗我,赶我走。”
可他没办法一直暧昧。
和梁京云分手后,她就想,她不会再进入第二段感情了。
接受“被爱”,是一种交付主动权的决定。
这几分钟太短又太漫长,她脑海闪过太多念头和画面,最后却觉得,这已经是当下最合适他们的关系。
“……”
她轻飘飘的声音让他遽然攥青了身侧的手指。
她错愕着颤了下瞳孔,本能想后退避开他,却被那人揽着腰重新捞回了身前。
梁京云直勾勾盯着她,声音几乎是从喉底挤出来的,又哑又涩:
“我不会再信你了夏云端。”
一次都没再心动过吗?
像是……
声音比砰乱的心还慌促,她急不择言,又咬上刚刚的破口,唇口疼得麻木都没垂手,“你松——”
“我想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块,可是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她承受不住当下炽热的爱意会在时间的沙漏里渐渐冷却的事实。
超市里替她挡下的那一刀;
夏云端一时怔愣,旋即知觉了什么般仓促抬眼,冷不防对上一张放大的清隽的脸。
爱能随时被收放。
她又怎么能自欺欺人地说,在这么多个瞬间,她心绪没有一点起伏和波澜,没有一点动心过?
思绪深陷进回忆的漩涡,连咬破了唇的刺疼都像觉察不到,只有生理性轻拧起的眉让她看起来有一丝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