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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小百姓 第175节

  第234章 234 枪毙
  时针飞快地走, 转眼便是来年三月。
  春妮跟着常校长做助理也有好几个月,从募资重建到招生返校,这期间少不了跟政府部门打交道。
  她早对这届政府的嘴脸有所了解, 见过的, 诸如处长行贿索贿,司长公然在办公室招舞小姐玩乐,甚至某司公务员集体嫖宿某堂子……荒唐事不能算少,却再怎么也比不上今天
  。
  “那个人……那是徐公傲?我没看错吧?”春妮眨眨眼睛,跟同来的文清嘀咕。
  今天她找来一群学生,跟他们一道来教育局搬运书籍回校。这是教育局知道他们学校重新开课,在别处采购来的一些教辅书籍。每种书数量不多, 门类却很丰富。春妮叫了不少人,就在教育局大厅先分类打包, 再一车运走,直接分发给各院系,对先前晃眼看到的那个人影,并不能十分确定。
  她只是去过徐公傲老家, 知道他是伪政府财政厅高官,老徐家的祖居地现在成了她们的地盘。她对那些隶属财政司, 穿一身黄狗皮收税的吏员没有一点好感,以前在家乡,这些人伙同王地主, 就没少欺负过村民,由此春妮连带着对这人也是印象深刻。故土收回后, 春妮在报纸上见过一回这人的照片,配的文字是此人已经收审待判决,怎么现在……她忍不住揉了下眼睛。
  “我去看看。”文清丢下书本跑进去。
  未几, 他走出来,一脸的不可思议:“真的徐公傲,他真的竟然跑到海城来了!”
  “什么?文清,你看到徐公傲了?”
  原本春妮只跟文清在小声说话,他这一声喊顿时让其他人都炸锅了:“你没看错吧?徐公傲那是大汉奸,他现在不是应该好好在牢里呆着受审吗?”
  “对啊,我也看过报道,是这样写的没错。是不是只是个跟徐公傲长得很像的人?”
  “是真的,我骗你们干什么。我见过他,这人左脸上有颗痦子,一模一样!”常文清急了,甩出个惊天大消息。
  “不会吧?那人在哪?我去看看。”
  这下大伙全没了收拾的心思,一窝蜂往里头涌去。闹哄哄等找到文清说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是人去屋空。
  文清说得有鼻子有眼,学生们不问出个究竟,哪里肯干休。要不是春妮还记得手头上的事,约束了又约束,只怕当下就要出事。
  只这一出插曲后,人心也散了。几个学生将书籍整理完搬回车上,男生们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事情在第二天得到了证实,这批学生们很多出身于官僚家庭,徐公傲都能大摇大摆进出政府部门,他们打听这些半公开的消息更不是难事。
  一个父亲是警署官员的学生说,徐公傲是中央方面某大员亲自下令放出来的,对外的说法是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为抗倭事业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是有功之人。他被放出来有段日子了,心思又活络起来,这些天四下交游联系,还想给自己弄个官当。
  “这不是扯蛋吗?姓徐的跟青帮合作,上到民族企业,下到小摊小贩,被他逼税逼到家破人亡的民众数不胜数,这些全算了?”
  “他给伪倭集团提供的资金害死了多少抗倭志士,这些呢?又怎么算?”
  “还有他勾联德国政府要来武器援助,打击我们的抗倭势力,这些当年可是当成政绩在报纸上吹了好几个月,我家都保存的好好的,现在你跟我说他做出了贡献?他做出的贡献有他害死的人多吗?”
  “你们说的都是国家大事,我舅舅那年在南城的大马场看场子,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的。怎么杀人也不用偿命吗?杀人也是在为国尽忠?”
  不管是谁,做了恶,总有人替他记着。
  学生们越说越气愤,最后振臂一呼:“走,我们去市政府,找市长问问,汉奸凭什么被放出来?凭什么还能能光明正大走在路上?”
  “等等,”有心思细密些的学生很快想到关窍:“我们先去报馆,找几个同学写几篇文章投上去。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我哥是《海城日报》的主编,我去打电话找几个记者来,跟着我们一起采访。”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什么鬼东西都能来翻案,翻翻翻,他以为他是乌龟啊翻来翻去!”
  春妮站在人群里听了一会儿,看他们还算克制,料着出不了什么事,同文清交代两句便离开了。
  她今天要马上赶去一趟海城郊外。
  自从去年匆匆回海城营救常文远,春妮跟涂铁柱再没见过面。今天早上老涂跟之前一样,托人传信过来,要她带几支青霉素过去,她必须马上赶过去。
  毕竟老涂跟政府军不是一伙的,政府军在这经营了几十年,就算中间走了几年,比临时组建的倭伪政府还是强不少的。政府军如今回来,他这段时间的日子肯定难过。
  街上人流恢复得跟战前差不多,再不像倭人占据那会儿,几天几夜地排队买不到一粒粮食,只是一些紧俏物资仍是难买。
  春妮料着他那儿的情况,在杂货铺里买了两斤糖,几斤盐,又买了些米面杂粮,手里的钱花得七七八八,东西往空间里一放,去常文远的餐馆留了个话,骑上车就往乡下赶去。
  老涂手里拉着一支百来号人的队伍,这点东西牙缝都不够塞。但春妮手里积攒的钱财物资早在倭占时期就消耗得差不多,这几个钱还是她这两个月攒下来的一点。方校长一直说,校厂盈利后留些钱给工人们分花红,可这话春妮从战前听到战后,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按理说她现在有了些社会地位,也会赚些钱,还是赚多少花多少,一分钱都留不下来,真不知道那些在这种年景也能发财的,除了出卖良心之外,都是有什么凭恃。
  除了程老板。
  抗战结束后,文艺界头一个恢复元气。程老板去年在政府军进城的庆功宴上就被人请去登台献唱,后头人知道他在海城,一个接一个来请,他硬是连唱了一个月,才找个机会脱身回了京城。
  连着桂生在电影厂也忙脚不点地,抗战期间,稍微有些骨气的文艺界人士隐居的隐居,出走的出走,如今重整山河,很是出了几部振奋国人心志,叫好叫座的电影。
  桂生趁这股风潮,把他大哥桂丰也介绍进了电影厂做场记。方校长倒想叫儿子们接着读书,可师母的病吃药要钱养,出完桂玉学费之后,家里再余不下一个子儿,只好默许了儿子们的安排,先在电影厂打工,攒够钱再去上学。
  就连桂宝,说是那家人把他当眼珠子疼,最难的时候,别人一家人也没饿着他。师母略安定些后,一直惦记着把孩子接回来。方校长是个信人,念在那家人在自己家最困难时养了孩子,坚持不愿过河拆桥,这事也就算了。
  不管怎么说,一家子的日子又可以热火火地往前头奔,在这样的乱世中,已经是绝大的幸运。
  街上的乞儿跟战前一样的多,街角揽客的流莺,可能她几年前还只是个穿着女中校服的学生,角落里吸成人干的大烟鬼,或许他也曾经诗酒风流出身不凡。
  三月已经开始进入春分播种,田里却没有多少农人。往往是一块稻田之后,出现大片长得比人高的茅草。
  春妮穿南往北跑了三个多钟头,自行车两个轮子差点蹬冒烟,总算到了地方。
  他们约好的碰头地点依然是刘家村,春妮在村口按约好的暗号嘬起嘴唇学了三声黄鹂鸟叫,等待藏在芦苇荡深处的人来接她。
  将将没等下车,她就发现道旁偌大的田地里一个人也没有,不像其他地方,稀稀拉拉的,总有两个人在。
  春耕正忙的季节,人都去哪了?
  这时,蒿草深处传来稀碎的水声,王大嘴半跪在木盆船上冲她招手。
  春妮跨步上船,朝村庄的方向点点下巴:“人都去哪了?”
  “今天是枪毙刘保长的日子,都去了乡里看热闹吧。”王大嘴小心维持着平衡。这船平时只够一个人上下,再加一个,即使是个身无二两肉的瘦姑娘,也晃悠得叫人有点担心。
  “啥?”春妮惊得一个打挺,差点没把船踩翻。
  刘保长她印象很深,说是顶着个倭国人保长的名头,并没有做什么恶,反而按村民口风的话,因为有他在中间转圜,他们村比别村还少受了不少倭国人的蹉磨。就算当年当保长,那也是因为他侄女被倭国人抓在手里,他不敢不当。
  这种人在海城也有,像春妮入狱时碰到的毛二娃,他还是倭国人黑狱的狱卒呢,因为有保护无辜囚犯的行为,加上有人为他作证,战后只被抓进去蹲了几天大狱,事情审明白之后就放了出来。现在被春妮招在学校里看门,正好跟
  “这怎么突然就要枪毙?他坑害人命,还是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那点老鼠胆子能害谁?这不是乡公所要重建捐钱吗?他们家拿不出来,那他确实又当了倭国人的官,不就这样了?”
  不就这样了?
  想起在教育局大摇大摆行走的徐公傲,春妮一声冷笑。
  第235章 235 值得
  离开刘家村前, 王大嘴给春妮领来个人。
  “你把洋花带走吧。留在这,她怕是没有活路。”
  “怎么?”
  “你是没看见,从行刑场上出来, 刘嫂子一家对她又打又骂。这丫头也不知道躲一躲, 看着可怜。你领她去城里,随便找个地方做工,有口饭吃饿不死就成。”
  春妮看她一眼,这姑娘只比她大三岁,却生像是老了她一辈。而今两只眼睛都乌了,头发叫抓得像鸡窝,也不知道理一理, 只睁着两只肿眼睛,木愣愣的往她脸上杵, 却又不是在看她。
  “她这里……”春妮指指脑袋,有些迟疑。她在刘家村住的那会儿,就没听见洋花讲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一连串的变故搞得脑子出了问题。
  她那里如今养不起闲人, 要是这姑娘脑子有问题,那就不好安排了, 总不能专门再找个人照顾她吧?
  王大嘴一愣,他当时也是一时情急,要是不拉这一把, 洋花说不定当时就要被刘家人打死。刘家村地处偏远,而今政府也才新近接手这片地区, 这女孩子若是死在这种时候,全村人再瞒一瞒,只怕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好歹是条人命……王大嘴皱起了眉头。
  “我……没病。”
  洋花埋下头, 要不是春妮一直在注意着她,只怕连她的这句话都听不清。
  会说话就好,春妮同王大嘴对视一眼。问她:“那你会些什么?”
  她嗫嚅着嘴唇,半晌才吐出几个字:“烧……饭,做衣裳。”
  看得出来,她很怕春妮不要她,脖子都挣红了,也要多说几个字。见两人没作声,竟急得双膝一软就要跪下:“我什么都能干,求求你们,让我跟你们走吧。”
  这一急,说话也利索多了。
  “起来吧。”春妮叹了口气,摸出个发带给她:“先把头发理整齐再说。”
  洋花出来得及,除了一身衣裳,别的什么都没带。春妮回到海城,少不得还要给她添置些盆盆碗碗等必须品。
  学校其实一直在招人,春妮原本还有些顾虑,怕洋花做不了什么复杂工作,打算把她安排到食堂洗菜。不想,出了刘家村,洋花的话就变得多了些。她早年父亲还活着时,给她送到女塾里读过两年书,父母死后,虽然书没得读了,叔叔一家人也没有苛待她,女孩子该学的女红家事也都叫她学了,还帮着婶婶理过账,春妮最后把她安排到了女生宿舍做宿管。
  战争结束后,海城现存的学校迎来了新一波的招生高,潮。因为春妮他们学校动作快,很是抢了不少生源,各区县的交通还没完全恢复,有一批路远不便的学生便被安排了住宿。
  时间缓缓流过,天也越来越冷,海城的冬天要来了。
  不知道是让学生们闹过那一通,一个教育副司长接受申报的采访,怒斥了某些传言的恶毒无聊,表示德育为人之根本,教育司坚决不允许品德败坏的人担任公职,徐公傲那事算是没了下文。但问起为什么徐公傲可以逃避公审时,副司长却以“公家之事,常多有隐秘,必是上头有什么原因”云云一通没了下文。
  海城记者们找到了新的课题方向,纷纷深入挖掘起那些伪政府官吏们各自的去处。像是千辛万苦谋到伪政府教育部长的付鸿民,被新政府以通敌罪判了死刑,如今正在上诉。包括他那名叫“施之锋”的教育专员也在报纸上占了一片小小角落。此人是付鸿民的心腹,据说姓付的是在离城的船上被抓到的,连着这个姓施的也顺藤摸瓜,一并给抓了回来。
  在庭审会上,施之锋被人当庭指认,他跟姓付的在为伪政府办事期间,帮助伪政府骗取庚款资金供自己等人挥霍,包括向倭方送礼若干,并迫害正直爱国的老师学者,逼迫他们向倭国人投降。施付二人为了敛财,实是罪大恶极,民怨沸腾,被当庭判处死刑。
  施付二人自然不甘就此死去,但姓付的是真在政府混过,当的是政府货真价实的教育部长,宣判一下来他大叫不服,他狱外的家人也在外积极为他跑动关系,一时还没法动他。至于这姓施的,谁能有春妮了解他的底细?判决一下来,他倒是也跟着喊冤,却被人查出,他连“施之锋”这个名字都是假冒的,真正的“施之锋”还好好在双城待着,这人竟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
  这下汉奸加骗子,恨上加恨。付鸿民一时死不了,再不拿下他的狗腿子,叫新政府的威怎么再立下去?法庭竟是连二审都不再审,为平息民愤决定速审速判,判决下来没几天,姓施的就被押上刑场,一颗子弹结束了这坑蒙拐骗的一生!
  “施之锋”授首的消息出来后,春妮买下当天的报纸,丢进火盆里引燃,面向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当年顾茂丰撞进春妮为骗取付鸿民手里的庚款而设的局里,主动提出用“施之锋”双城专员的身份帮忙。事成之后,有那么多的机会转身离去,他却一条道走到黑。都说人的命是自己选的,这话真是不虚。
  奶奶生前一直盼着顾茂丰回去好好过日子,却到死也没见着这个儿子。顾茂丰汲汲一生,抛弃了发妻老母,家乡和道德,去当拆白党,小白脸汉奸骗子也要往上爬,却得到这个结局,不知道有没有后悔。他死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同人说出来,怕也是有一分知羞的吧。这张报纸,就算是春妮跟妈妈和奶奶最后的交代。至于尸体,她是绝不会为他收的。
  这个下场,他值得。
  对春妮来说,顾茂丰的事不过是生活中一个小小浪花,水逝浪平,纵然这个时候有心发出两句感慨,因为懂的人不在,便也懒得说了。
  那天的报纸,她买了两份,一份烧,一份留着,哪天夏生回来了给他,也算对他有个交代。
  她想弟弟了。
  夏生的信,后来春妮又收到过两回。信里还是那些话,他一切都好,学得好吃得好,这里的人又好。他跟春妮学的一身的“报喜不报忧”,光是看信,只怕以为他去的是什么享福的乐窝。
  但即使是这样的平安信,她也有快一年没收到了。
  倭国人被赶跑了,法国人走了,美国人英国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国内眼瞅着又要不太平了。
  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在全民抗倭的这几年中,国内的军阀,大小政府私底下也没少过小动作,比如合作战场上坑友军当炮灰,当肉垫,这些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还有打着打着,突然对友军转头一击的……倭国人报纸从不避讳放出这些消息,他们最爱传播这些华国军队内斗的戏码。
  对此,像桂生几个小年轻还气得要命,春妮和常文远倒是看得淡。他们两个,一个在末世里长大,深谙人性之复杂。从来都没有单纯的好或坏,人类,与人斗,与己斗,从始至终就是那个在斗争中强大的种族。一个,早对政府军的尿性了解得透透的,更不会对他们有所期待。唯一对对方的要求便是,他们能拖住倭军东进的步伐,其他的,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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