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摆在他们眼前的,除了城市上方的黑雾,便是满城褪色的红绸和面无表情、一声不吭沿路布置鲜花的路人。
明明即将举行盛大的喜事,整个城市却安静到诡异。
再待下去感觉不妙,五人快速找到当地的旅馆,登记入住后各自行动,从不同角度观察如今的雾城。
就在这个下午,昏暗颓靡的城市里举行又一场婚礼。
火车的声音轻易掩盖城市的喧嚣。诺尔辰站在旅馆的八层,伸出机械右手,扣在窗台,静静观察从楼下路过的人群。
婚礼在这座城市,是最寻常的事件。无论每次婚礼抬走多少新娘,奏乐团只会麻木地吹奏,压下不那么顺从的新娘痛苦的呼喊。新娘的手脚都被绑在马车上。那些掌权者,曾经被他称作叔叔、先生的人,走在最前面,脸上也不见喜悦,而是很平常地闲聊。
从前是一年两次,后来,从渡鸦传来的消息,他们平均每个月要来这么一次。
寒风呼啸吹过新娘的马车卷帘,露出一张枯黄、不堪重负的脸。这就是即将被生殖之神“赐福”的养料。
“今天是阴天,估计晚上会冷。”
白笙推门进来,将诺尔辰随手扔在床上的外套捡起来,挂在旅馆提供的衣橱里。诺尔辰没有回答,白笙看向他的背影,棕色皮马甲包裹着强壮的男性身躯,白色衬衫在微光下微透,柔和了身体曲线。
白笙叫了他一声,好奇地问:“诺尔辰先生,又在抽烟吗?”
“没有。”诺尔辰的嗓音一如既往,含着沙哑,听不出来是否抽烟。他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你没有带厚衣服?声音比平时更难听。”
白笙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是啊,毕竟是夏天,我没来过这么北的地方,还以为夏天的城市都很热呢。不过只是在火车上吹了风,轻微感冒而已,不碍事的。反而是你,居然能听出我的声音和平常不一样,我还挺惊讶的。”
诺尔辰没有响应这个问题,手指在窗沿敲打两下。
“你也过来看看。”
白笙看到了,跟在新娘之后,污秽浓黑的印记经久不散。
“也就是说……在新娘和新郎完成仪式前,新娘已经被生殖之神打上了标记?”她迟疑道,“那这样一来,克伦威尔家族制造出来的后代……”
她搓了搓胳膊,总觉得一阵恶寒。
楼下,枫叶的嫩绿新芽,看起来比满街的红顺眼多了。
春弦满头绿发太过打眼,这点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在鸣狩城便把头发染成乌黑,再换上一身黑衣,在人群也不显眼。
魏烺便让她向本地人打探情报。
至于他和龙雨,则跟着新娘的马车走了一路,一直跟到婚礼现场,新娘捆起的双手被放开,强行带到宣誓台上,众目睽睽之下,新娘竟被剥去全身的衣服,赤|裸着,接受克伦威尔家族的审视。
直到族长宣布“她是纯洁的”,人们才重新为她披上衣服。
接着他们要求新娘赤脚踏进冷水中,宛如受刑,并在新郎的每一句要求后面接一句“我愿意”。
站在最后的平民其实看不到宣誓台,也看不清新娘的面貌,但他们偏偏从一团乳白色的光晕中获取了生机似的,无论男女,脸上终于带上了婚礼该有的情绪。
但龙雨能听清,新娘饱含痛苦的回音。
“……你愿意为克伦威尔家族,为你的丈夫,生育一个优秀的孩子吗?”
“我愿意……”
“你愿意为你的孩子牺牲吗?”
“……我愿意。”
“你愿意接受生殖之神的赐福吗?”
“……”
“你愿意接受生殖之神的赐福吗,科莲?”站在她面前,身穿新郎服的人不悦地重复。
科莲在发抖,但她的新郎在她耳边小声说:“想想你的家人,科莲。”
“我……我愿意……”
婚礼能给外人看的部分到此为止,民众被驱散,新郎和新娘则要进入“圆满”环节,接受赐福。
要想见到生殖之神的真身,肯定得另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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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克顿和乌|尔利尔站在门外,等候檀许从噩梦中清醒。
法罗不在,最近他忙着撺掇秦济收回庆城,最好再划块地给放纵教派修教堂什么的。
虽然秦济每次都不置可否,但也没拒绝过,他脸皮颇厚,自认没拒绝就是还有机会,所以一直保持着死缠烂打的姿态。
神的噩梦虽然被称为“噩梦”,但本质是力量干扰的体现。困于权柄的神,长眠不起也并非没有先例。
乌|尔利尔沉吟,“自从‘赤潮百景之乡’荒废,我神的精神越发无常。我相信神明足以解决问题,但……”
“因为‘放纵’这一权柄,最需要心智坚定。”斐克顿淡然道,“而自从被心之城夺走愿望后,大人很难再坚定下去。”
曾几何时,乌|尔利尔还希望挑战檀许、继承放纵权柄,现在她却已经明白,她和檀许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
即使是为消失的愿望,檀许也依旧在坚守着。
斐克顿话锋一转:“虽然大人现在也是受权柄影响,但却并非是因为愿望,而是某位从神。”
“前天,大人半夜清醒过来,告诉我,生殖之神有堕化趋势,他得全心稳固权柄,才能保证不受污染。”
“伪神级的污染……”乌|尔利尔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任何语言在力量的绝对差距面前都是软弱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