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龙当搓澡工的日子 第12节
如果说起初她还觉得龙是跑去哪里玩儿或者是出去觅食了,那么过去这么久,她也逐渐认清了事实。
龙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让她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内,如果只是去玩,也不会离开太远。
如果是去觅食了,那更不需要那么久,第一次在水潭边见面的时候,他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带回来一只猎物,就算在外面进食完再回来,满打满算一个小时也就够了。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清楚,龙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抛开龙族喜爱独居的习性,她的存在对龙来说不过是个玩伴,纵使是海誓山盟伴侣都有相互决裂分道扬镳的时候,更何况是一个感情并不是深厚的玩伴。
她只是没想到,分别会来得这么快,而且那破龙还不辞而别。
或许是生病让她变得多愁善感,也或许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交了一个真心的伙伴,而产生了一点眷恋之情,明明曾经早已习惯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甚至习惯了利用抛弃,却还是因为龙的不告而别而感到难过。
她不经庆幸,幸好他们相处的时间还短。
幸好,她从未奢望过能长久陪伴。
天边浮云飘过,远处的雪山之巅若隐若现。
宣意静坐在树荫底下,直到肚子传来饥饿地叫嚣,她才后知后觉地回神。
已经过去了半天,而她还浑浑噩噩的什么也没干成,她沉默片刻,突然下手狠狠捏了一把大腿,疼痛刺激着她的脑神经,强迫自己收回所有思绪。
今天没有抓到猎物,也许是不愿触碰和龙有关的东西搅和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所以现成的储备粮她没动,而是捡了根长树枝削尖——当习惯性拿出龙鳞的时候,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后自嘲般勾了勾唇角。
昨天游泳的时候,她看到溪流下游聚集了不少鱼群,而且个头又大又肥。
叉鱼对她来说并不难,她之前没有考虑过抓鱼是因为幼时一次吃鱼就被鱼刺卡过。
从来没人教过她吃鱼要小心鱼刺,身边也没人会告诉她被卡住了又该怎么自救,一根刺整整卡了两天,如果不是后来误打误撞吐了出来,也许喉咙就被卡坏了,从那以后她就有了阴影,后来她就不爱吃鱼了。
小时候的阴影,长大后未必就会治愈,但生活所迫,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还会和小时候那样傻傻地被鱼刺卡住。
溪水清澈见底,她光脚站在水里,屏息凝视,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水底的游鱼身上,瞅准一条,手里的尖叉猛地插、进水里,出水时树枝上赫然插.着一条白腹金鳍还十分有劲地挣扎着的肥硕大鱼。
生病还没好全,宣意没敢在水里待太久,插上一条就上岸。
将鱼去鳞剖腹备用,正准备回头,话到了嘴边才想起来,自己竟又忘记了,还下意识地想要喊龙过来生火。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她出神地站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身上被晒得灼痛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她没有尝试钻木取火,而转头去了水边,从水里挑出一块扁平光滑的石板,大概三四十厘米那么长。
将石板洗刷干净,随后搬到太阳底下曝晒,石头上的水分很快就被蒸发掉了。
宣意趁着石头烫熟的过程中,将鱼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盛装在葫芦盘子里,鱼脍其实是挺有名的吃法,“饮御诸友,炮鳖脍鲤”出自《礼记》,说的就是生吃鲤鱼,最早食用鱼脍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周朝,一个对她曾经生活的年代极其遥远的时代。
但宣意不太能接受完全生吃鱼片,二石头可以通过热辐射吸收热量,曝晒之后温度能达到很高,虽然不能将鱼片完全烤熟,但比生吃更容易接受一点。
抓上来的这条鱼基本没有刺,直接脱骨就可以,片下来的鱼肉是晶莹剔透的,白里透红,完全看不到有鱼刺,这样对吃鱼有阴影的宣意来说安心了不少。
待石板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滋滋冒烟,宣意迅速地将鱼片铺在上面,石头沾水即响,薄薄的鱼片被烤得卷曲起来,等差不多了,就取下来摆到干净的盘里,然后放上新的鱼片,重复上面的动作。
捏上几个青桔和酸辣果往烤好的鱼肉上淋,夹起一片鱼肉,沾一沾酱料,放入口中,鱼肉肥美鲜嫩,入口爽滑,并不需要太复杂的烹饪方法,这样就已足够美味。
原来她也不是不爱吃鱼,只是不喜欢带刺的鱼。
美食可以治愈一切,宣意吃着美食,暂时忘记了令她不开心的事。
只是这种麻痹也只是暂时的,等她停下来,又忍不住开始想起这几日的点点滴滴,说实话,这样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生了妄想。
她不得不不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让自己无暇顾及那些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之前割下来的那张锯齿兽的皮还泡在水里,这会儿刚好可以捞上来,泡过的生皮很软,但不经鞣制成不了皮革。
这次生病也暴露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她需要衣服,需要厚实的衣物,这本是她早该考虑并提早准备的,只是因为之前有龙在身边,她靠着他取暖,反而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宣意将生皮洗干净血污和杂质,捞起来架在石堆上将生皮内测附着的一层薄薄的脂肪膜刮干净,然后架在阴凉的地方等风干鞣制。
古老的鞣制方法有很多种,其中植鞣法是比较温和的,是从含有丰富单宁的鞣料植物的根、茎、木、叶、皮等部位提取鞣液,然后用来浸泡或是直接涂抹生皮,使单宁酸浸入皮子里和胶原蛋白结合,使皮子成为皮革。1
常用的鞣液材料有很多,比如坚木、栗木、栎木等木材和橡树皮、冷杉皮等树皮,以及漆叶、黄栌叶、茶叶等树叶2,这几日在林中走动,她也观察了一番,靠近黑林的地方就生长着成片的橡胶树,橡胶树的树皮就可以用来提取汁液。
只不过,黑林毕竟是个危险的存在,若是不幸召来异兽,那将又是一场恶战,或许会死,但如果没有御寒衣物,她也会死。
所以,只是单看值不值得去冒险。
除了植鞣法,倒是还有一种比较恶心的鞣制方法——脑鞣法,就是利用动物的脑汁或是其他肝脏的汁液涂抹生皮鞣制,动物脏器和脑髓中同样含有单宁。
冷风吹过山谷,不知不觉天就快黑了。
晚餐宣意也懒得再折腾,中午那条大鱼吃到最后还剩了很多鱼肉,装在盘子里飘在水上冰着,所以没有变质,凑合着吃了。
匆匆吃过晚饭,宣意趁着温度还未彻底降低,寻了个洼地,搬来大石头垒在一起,围出一圈,大约膝盖高,能缩写身子躺进去的大小,中间则铺上干草堆,石头堆和干草的作用是用来保存热量和抵挡风寒的,但愿她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今晚。
明天,就去找个住处吧。
当寒夜降临,宣意蜷缩着身子躺在石头床里,黯然地想着。
宣意本以为做了这么多措施,熬过今晚应该是没问题的,然而今夜的温度竟是比前两夜还要低,加上生病还没好全,她被冻得瑟瑟发抖,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连睫毛都结了一层白色的薄霜。
宣意觉得自己快死了,就像曾经无数次病重或伤痕累累动弹不得,身边却只有无边黑夜和孤寂的时候,总以为死了会得到解脱。
她的意识越来越沉重,即将陷入昏迷时,静谧的山谷却突然响起一声焦急的龙吟之声。
恍惚间,宣意以为是自己死前出现了错觉。
然而第一声龙吟落下,又一声传来,一共响了三声,宣意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是龙回来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挣扎着坐了起来,而回来后绕着山谷盘旋,满心焦急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的龙,直到她坐起来后才终于发现了躲在石头和干草之后的她。
龙朝着她的方向飞过来。
龙落在她身前。
他小心翼翼如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越过石头垒出的矮墙,亲昵地蹭了蹭她冰冷的脸颊,然后伸出尾巴圈住她,将她从狭小的石头堆里举出来,缩紧,再缩紧。
给予她温暖。
同时用行动告诉她,他没有不告而别,他也在努力找她,他也害怕弄丢她。
宣意僵冷麻木了半天,死死咬住后齿,紧绷着面颊,她一动不动。
龙轻轻蹭去她睫毛上的寒霜,不停地蹭着她的脸颊,好似无言地安抚和道歉。
宣意想要努力装得平静一些,然而结果却是,当他出现的那刻,那几乎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委屈就已经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她忍无可忍地鼻子一酸,发泄一样一把抱着龙脑袋,狠狠地用头去撞他的脑袋,然后额头肿了个大包,疼得大哭出声。
曾经全身断了十七根骨头,她都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如今仅仅因为以为离开却又回来的龙而委屈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意意大哭:你的脑袋为什么那么硬!
龙龙:我错了(><)
——
下章会解释龙龙为什么那么久没回来,其实本质就是条呆呆龙
文中标注的鞣制法皆来自网络
明天飞机,看情况更新,这周四或周五大概会入v,具体会在文案通知
第17章 打工十七天
宣意不经大脑的一撞,不仅没有重创破龙,还把自己额头撞了个大包,本来还差个发泄口的委屈顿时忍不住了。
她自记事以来就从未掉过眼泪,仿佛天生不会哭一样,可这一次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少女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龙坚硬的鳞甲上,冰冷的泪珠却融化了护甲,一路灼烫到龙的心脏。
宣意一边抹眼泪,一边悲伤地控诉:“你的脑袋为什么那么硬!”
因她突然大哭而慌乱不已的龙愣住,面对这样的控诉,他诡异地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辩驳,更有口难辨。
而宣意纯粹就是想借题发挥而已,曾经的她必须机敏,稳重,因为没人会为她的失误买单,所以她冷静、隐忍、知进退,而今像是打开了关着名曰“天性”野兽的囚牢。
她捂着额头的大包,哭着倒打一耙:“你撞的,痛死了!”
龙看着那个凸起来的包,已经开始自我怀疑,双眼迷茫,是他撞出来的吗?
宣意泪眼婆娑地瞪他一眼,龙立刻低下头,眉眼低垂,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没错,是他撞的。
龙族自古便是最高傲的种族,即使龙脊骨打断,龙角被削,龙鳞被拔也不会低下头颅,他们逆天的战斗天赋令无数人趋之若鹜,龙族盛衰有时,从不缺企图驯服的狂傲之徒,但万万年的长河中,他们这一种族始终龙骨挺直,举族未曾有龙屈服,便只有玉碎,没有瓦全。
在龙族的传承之中有一条铁律,每一条龙崽都生而知之,他们龙族每条龙,一生只能向一人低头,且一次低头,终生臣服。
龙舔去宣意脸上冰凉的泪珠,然后移到额头淤青的大包,强悍的自愈力很快就让发包消退下去,疼痛也随之消失了。
疼痛消去,宣意哭声也渐停,她本来也不是爱哭的人,现在少了一个可以哭的理由,她自然也没好意思再无理取闹下去,不然自己都尴尬。
她擦掉眼泪,被龙圈着的冻僵了的身子慢慢暖和起来,疲惫感重重袭来,哭过一场后更是身心疲惫,她打了个哈欠,意识变得不清,尽管有心想要问他这一天到底去哪了,可到底扛不住睡意,潜意识里,她仍然害怕龙会再消失不见,所以手上用力,紧紧抱住他的尾巴。
她无意识地呢喃:“明天再找你算账。”
龙则紧了紧尾巴,焦虑了一天的他此刻拥着小人类,终于能够安心地入眠。
……
翌日,宣意猛地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沉重的龙尾巴,直到触碰到真实的触感,她才敢确定,昨夜的事情并不是一场梦。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她一觉醒来发现龙并不在身边,而昨晚只是一场真实的幻觉,然后不断在清醒和不清醒之间徘徊。
现在看到龙还呼呼地睡在旁边,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这才是一条赖床的懒龙该有的模样。
她擦了擦脸上捂出来的汗,龙昨晚把她圈得太紧,她都热出汗来了,不过出汗之后身子反而利爽了很多,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宣意没有忘记昨晚睡前自己惦记着要问清楚为什么龙消失了一天,虽然在龙回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原谅他的不告而别了,但不代表她就不介意了。
她若有所思地摸着龙尾巴,想着该怎么和龙沟通,毕竟龙确实表现出了超常的智慧,也听得懂她的话,却从未开口说过话。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龙不会说话,她就算问了,她也不能理解龙言龙语。
抚摸尾巴的手轻得像是羽毛一样,龙不受其扰,很快也苏醒过来。
龙眼睛还未睁开,就先用龙角去蹭她的手心,嘴里无意识发出模糊的声音,宣意仔细辨别,却听到了“意意”二字。
她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想去听,龙却已经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