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青年的眼神变得悲伤起来,他捏住兰波的脸颊,苍白细腻的皮肤似乎触痛了他,令他不住地揉搓着,直到指下的苍白变成生涩的红,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
  “盖比没有这麽白,看来要给你多晒点太阳。”
  这也是兰波和加布里埃尔最大的区别之一——身体健康又从小喜爱运动的小伯尔尼有着健康的肤色,达不到麦色的程度,但也绝不会是兰波这样略显病态的苍白。
  哦,也不对。
  死后的加布里埃尔是苍白的。
  苍白的尸体裹在黑色的西装中,笔挺地躺在棺椁里,脸上似乎还带着温和的笑,那样的安静。
  那样的安静——和争执时的愤怒、厌恶、咄咄逼人完全不同的安静。
  “如果你一直都那样安静多好。”
  罗尼将兰波抱起来走上阁楼,那是他早就布置好的囚笼,只是尚未迎来它真正的主人,就面临着荒废的风险。
  幸好,“保罗·罗贝尔”出现了。
  黑发少年被放到柔软的床铺上,漆黑卷曲的发尾像是无言盛开的黑色玫瑰。
  罗尼凝视着少年安静的睡颜,半晌,才转身离开。而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有真正的玫瑰悄悄从少年的发辫中钻出,像是具有意识般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身处的环境,随后又迅速地枯萎下去。
  马拉美很慌。
  倒不是因为魏尔伦状态不对,恰恰相反——魏尔伦现在看起来好极了,他笑着和朱莉·伯尔尼交谈,言语用词都十分正常,语气平静,语调优雅,十足的绅士,甚至还把本来有些警惕于他们打探情报的朱莉·伯尔尼逗得掩唇微笑起来。
  反而是马拉美有点坐立不安,让对面的老伯尔尼眯起眼睛,状若不在意地提问道,
  “马拉美先生,是有什麽事情吗?”
  “啊?”
  银短发少年尴尬地笑笑,
  “没什麽,您回想起小伯尔尼先生去年滑雪假期回来之后有什麽异常了吗?”
  老伯尔尼摇摇头,叹了口气,
  “盖比是个很早熟的孩子,他很少会跟我说什麽烦心事。去年回来之后除了提出让上一任保镖退休之外,并没有什麽异常的表现。”
  也是,虽然求助于法国军方这件事,可能也只是老伯尔尼借儿子的死顺水推舟加深和法兰西政府的合作,但如果小伯尔尼表现得足够明显,那老伯尔尼也肯定早就起疑,不至于让几个侦探都毫无线索。
  马拉美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将推测说出,他看了眼已经结束交谈的魏尔伦,后者也回望过来,停顿一下,拔高了声音,
  “老伯尔尼先生。”
  金发少年语气平缓地提问,
  “那您对于罗尼·伯纳德原名罗尼·杜亚这件事,是否知情呢?”
  “!?”
  一旁的朱莉·伯尔尼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罗尼他……?”
  方才还笑意盈盈的女性眉眼淩厉起来,
  “阿蒂尔的意思是,你们在怀疑罗尼?”
  “正是如此。”
  魏尔伦叹息,
  “罗尼·杜亚的出生地,正是小伯尔尼先生最喜欢去的滑雪胜地——格勒诺布尔。”
  “……”
  老伯尔尼收敛了笑容,神色严肃,
  “你是想说,盖比和罗尼认识?”
  “不仅如此,他们之间也许存在更多关系。”
  马拉美从身旁的手提包里拿出数据,递给老伯尔尼,
  “小伯尔尼先生离开格勒诺布尔一个月后,罗尼·杜亚就跟随他来到了里昂,并化名为罗尼·伯纳德,开始刻意接近伯尔尼小姐。”
  他抿了下嘴,全无今早面对魏尔伦和兰波时兴奋地说出推测时的自信,而是有点犹豫地开口,
  “也许他们……在格勒诺布尔发生了什麽矛盾。”
  魏尔伦看着这个后辈似乎害怕让伯尔尼父女伤心,有些畏首畏尾的样子,轻轻嗤笑一声,那双无机质的钴蓝色眸子看向老伯尔尼,
  “事实上,我们认为小伯尔尼先生和罗尼·杜亚,曾经是情人关系。”
  ——!?
  老伯尔尼瞪大眼睛,朱莉·伯尔尼也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大声质问,
  “你说什麽!?”
  “请不要激动,朱莉小姐。”
  魏尔伦又挂上礼貌而标准的微笑,
  “只是推测,而且不论是不是,目前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有着诸多时间巧合,还故意隐瞒本名,同时在小伯尔尼先生死亡当天,待在那栋楼里,却无人看到他行踪的罗尼·杜亚,都有着极大的凶手嫌疑。”
  “……罗尼他那天和其他人一起从楼里跑出来的。”
  朱莉不死心地辩解着,但魏尔伦有更加有力的质疑,
  “那麽在他逃出楼之前待在哪里?”
  顶楼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看到他的踪迹,只有底层的几个人说看到了他和大家一起从楼梯向下跑的身影。
  “……”
  朱莉·伯尔尼沉默了,她怔愣地坐下,嘴唇微微颤抖着,开始讲述那个不愿回忆的下午,
  “哥哥那天喊我去顶楼聊天,是为了跟我说——不要和罗尼结婚。”
  老伯尔尼皱着眉,
  “他不同意你和罗尼的婚事?”
  “是的,哥哥没和您说吗?”
  “……盖比只是说订婚宴最好是延迟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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