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听到来人的声音,文瑞放松下来。
“你说得倒是轻松。太后和皇帝都是我们的主子,这太后要抓人,皇帝想救人,我们夹在其中可不就是只有挨打的命。”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片刻。
“我只有一位主子。”
文瑞苦笑:“你是如此,我却不是。”
那人又沉默起来,倏忽黑暗中传来硬物划破空气的响声。文瑞抬手接住迎面飞来之物,反手一看发现是一个药瓶。
文瑞眼眸中浮现出柔和的笑意。
再向那个角落望去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文瑞勾起唇角,摇头感叹:“真是别扭。”
……
霍祁出宫出得匆忙,带出的人手里,也不知有没有藏着谁的眼线。
走到半道,霍祁就把他们都打发回宫了。
霍祁劫走沈应,太后肯定震怒,他回去也要挨骂,不如和沈应一起躲上一躲。
霍祁只留下了两个信任的暗卫,便让余松把宫人、侍卫全都带走。余松自然不肯,可抵不过皇命难为,带着众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那依依不舍的表情,把沈应看得肉麻到不行,让霍祁干脆跟余松一起回宫,免得余松梦里都睡不踏实。
霍祁笑吟吟回眸:“你吃味了?”
“自然是,”沈应同笑,“余公公只挂念着你,都不念着我,我醋得很。”
“原来如此,那等这事儿过去,我让余松去你府上伺候。”
“陛下说笑了,沈应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府上可用不起三品总领太监。”
两人你来我往,不甘示弱。
霍祁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些同沈应斗嘴的乐趣。
其实若不念及两人日后的隔阂,能日日同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美人为伴,也是一桩乐事。
可惜……
霍祁微微一哂,他现在观沈应如猛虎。
只敢远观不敢沾染。
霍祁找了个暗卫的私宅,带沈应换了衣服。两人又从私宅的后门走出,七拐八拐走到城南工部尚书何荣的宅子,叩开了何府的大门。
何荣是当今太后的亲哥哥,也是霍祁的亲舅舅。
对就是那个会在八年后被沈应弹劾,由霍祁亲自下旨斩首的那位舅舅。
——也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了,毕竟霍祁就这一个舅舅。
带沈应来找何荣求助,霍祁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厚,偏沈应还在后面念叨。
“我看你是真的傻了,何尚书是太后的哥哥,他怎么可能帮你对付自己的亲妹妹。”
“够了。”霍祁打断他,“若不是你一时冲动闯下大祸,我又何必来求舅舅。”
沈应闻言顿住,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霍祁此时却无心去管他的矫情病,他带着沈应进了何府,管家却告诉他何荣正在花厅宴客,请霍祁先到后宅观水阁乘凉,他去请何荣来见霍祁。
霍祁在廊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往库房方向搬礼物的何府下人,忽而开口问道。
“是洛阳来的客人吧?”
管家是知道他身份的,正毕恭毕敬地讨好着他,听他有此一问直接脱口而出。
“是……”
话出才知失言,忙找补道:“是老爷旧时在洛阳的好友。”
说完管家憋了憋,还是忍不住问道:“圣……少爷怎么知道那客人是从洛阳来的?”
霍祁扫了一眼礼物上明目张胆刻着的蟒纹,心道我又不瞎,却不想在此刻将事戳破。
他扫了一眼西北角挂的葡萄架,正要胡诌一句‘我瞧这院中西北角有紫气,定是有雅客从南方来’。
身后却悠悠传来沈应的回答:“这样好的牡丹花,自然只有洛阳才有。”
两人回头,沈应正站在廊沿处新放的一株二乔牡丹前,轻抚摸牡丹的枝叶。
“一花双色,足以倾城。”沈应笑道,“洛阳牡丹果然名不虚传,沈某今日有幸得见也算不枉此生了。”
管家松了口气,忙擦着额上的汗:“沈大人谬赞了。”
管家只怕说多错多,不敢再在他们二人面前多留,借口要去通知何荣前来拜见,便请他们先跟小厮去观水阁。
霍祁淡淡颔首允了,管家人一走他又对小厮说自己是熟客,不必旁人带,把小厮也打发走了。
待旁人散尽,霍祁才再度回眸。
沈应还站在红白牡丹前,向着霍祁轻轻一笑:“铜雀春深锁二乔,听闻何尚书最近在府中修建了一处乘凉的楼台。”
“陛下,看来有人想让你舅舅做曹操。”
恰如彼时彼刻,沈首辅把御笔拍在霍祁赦免何荣的圣旨上。
‘何荣意欲谋反,罪不容赦。他院中修的楼台原名朱雀台,是何意你难道不懂?你是要真等他做了曹操才知道后悔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曹操?”霍祁笑出声来,“何荣没那个胆子。”
霍祁知道何荣是被构陷的。
第5章 爆碳(替换)
霍祁是何荣的亲外甥,他怎会不了解何荣的性情。
若说何荣贪污,霍祁是信的。
他这个舅舅生平就最大的弱点,就是看不得金银财宝从眼前过,看到了总是忍不住要沾上两手。
霍祁老爹为治他这个毛病,也是操尽了心。
原本何荣是在吏部做侍郎,结果他在吏部串通官员,收钱帮他们完成官员考核。
先帝发现这事将他责罚了一通后,又把这位小舅子安排到了礼部当差。
心想礼部是个清贵差事,这总算不能贪了吧,结果这厮在接见外使时收受贿赂被御史撞见,又被弹劾了一通。
先帝被御史谏了个狗血喷头,只能连忙把小舅子调出礼部安排到了刑部当差。
本想着刑部都是苦差事,何荣就算再贪也没法在刑部捞钱。
结果,何大人在刑部搞起了‘赎罪银’制度。凡是犯事官员,在他那里交钱的都可以轻判。
霍祁老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举剑冲到刑部亲手斩了何荣。
但无奈何,他虽不只一个小舅子,他老婆却只有这一个同胞兄弟,只能想办法捞出来继续操心。
再给安排到……户部?算了老鼠进米缸,霍祁老爹还想给大衍留两个钱。
兵部?先帝叹息,可别折腾那群苦当兵的了。
最后思来想去,先帝决定把何荣安排到工部给自己修院子,三令五申不准他碰水利、兵工之事,就在工部负责监造宫室——贪皇帝的总比贪百姓的强。
随便他怎么折腾,总归他们不去住就是了。
这也是先帝打着修建宫室名头给何荣发零花钱了,总的还是希望他拿到钱就别去贪了。
——可惜他低估了何荣的贪婪。
霍祁暗自叹息,他这位完人老爹平生最为诟病的两处,就是对待国舅何荣和永安王李傲的态度。
一个是太宠,一个是太苛刻。
永安王李傲曾是先帝长兄昭惠太子的伴读,二十八年前随昭惠太子巡边时曾被敌军所俘,在大邑当了九年俘虏,后辗转回到大衍,被霍祁的祖父成帝收做义子,封了永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