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听到‘皇上’二字,何缙更是大笑起来。
  “怎么?”何缙反问,“皇帝的东西我用得,皇帝的人我用不得?”
  他望着谢家船帆沉思片刻,偏头向方儿低声吩咐了两句。方儿听得连连点头,忙领命而去。
  何缙背手站在甲板上,迎着徐徐河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还候在旁边的主事看到,只觉得寒气袭人,不禁在暗中感叹怎么就跟了这么阴狠的一位爷。
  谢家船上,霍祁不慎捏碎手中茶杯。
  热水倾倒在他的手上,碎片扎进他的掌心。鲜血从他掌心流出,沾污了他身上纯白的布料。
  武柳吃了一惊,忙掏出药瓶给霍祁包扎。
  霍祁却仿若无所觉,只是死死盯着面前跪着的暗卫,勾唇笑道:“想用我的人?那就让朕看看他用不用得起。”
  他将手中碎片尽数砸向地面。
  船舱里,沈应向房间走去,文瑞护送着他。两人一路叙旧。沈应才知他在沈应等人出城后不久就跟上了他们。
  那时沈应已经昏迷。
  倒霉催的王元纬和罗旭,因这事又被弄回京城,听说一人打了三十大板给抬出了衙门。
  文瑞原本也想把沈应带回京城,让太医诊断。但周兴死活不肯,只能把他们送往官道旁的客栈,自己去请大夫。
  一来二去,等他再回客栈的时候,周兴已经带着沈应走了。
  只给文瑞留下书信一封,说是他们已经找到大夫请文瑞不必担心。
  文瑞只能一路寻来,发现他们上了谢家的船,也确实找了个不错的大夫,便没再露面,只用禁卫军统领的身份在谢家商船上也占了个位置。
  他也知周兴怕他帮皇帝,把沈应抓回京城。
  况且皇帝也吩咐他暗中护送。
  所以虽同在一条船上,却未曾想过与沈应见面。至于武柳为何在此……
  文瑞闭口不言。
  沈应道:“你不用说,我知道。”
  文瑞看了他几眼,见沈应面色如常,反倒是他自己扭扭捏捏。
  好像跟皇帝闹掰那个是文瑞一般。
  文瑞叹息:“伴君如伴虎,你能回金陵未必不是件好事。”
  “谁说不是好事,本来就是件好事。”
  沈应含笑回应,正要走过拐角,忽然拐角另一边传来一句问话。
  “什么好事?”
  原来拐角那边还站了人。
  沈应一下没停住脚步,撞入那人的怀中。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沈应的腰肢。沈应好不容易站稳,抬眼看到那人遮脸的面巾,不由好笑。
  “你真的不热吗?”
  霍祁故作吃惊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巾,而后又笑道。
  “别太关心我。”
  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真是难得从他嘴里听见,沈应都愣了愣。
  “什么?”
  “沈兄,你明知谢挚爱你。若是你对我太过关心,让我舍不得你,我可就不会放你走了。”
  这肉麻情话听得旁边的文瑞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沈应亦无言以对,只想回他一句‘能别发疯了吗?’
  霍祁却似看不到他二人脸上的嫌弃,抱住沈应就带着他外走:“走,带你看热闹去。”
  “什么热闹?”
  沈应满脸不解,霍祁却不回答,只抱着他就往甲板上走。沈应半信半疑地跟上他的脚步,心道怎么又有热闹?这谢家商船可真不太平。
  走上甲板,沈应看到有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嘴里塞了块烂布,被人捆着跪在了甲板上,四周围了一圈谢家的人。
  谢垣满脸愤怒地站在最前,将一对锤子凿子扔在那人身边,锤凿在地上发出铿锵之声。
  谢垣愤愤:“何缙真当我谢家是好欺负的不成!欺辱未能得手竟让人来凿船!我谢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他的罪行告到京师去讨个公道!”
  “凿船!”
  沈应震惊,抬眸看向身边的霍祁。霍祁向他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何缙做的。
  沈应啧啧称奇:“你这表兄……胆子可真够大的。”
  且不说他和谢垣,这谢家商船上面可还载着位禁卫军统领和一位宫中侍卫。
  这一船人要是真的溺亡了,最后又被发现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怎么就敢断定官府不会追查到他身上?
  霍祁笑道:“他未必是真的想要你们死。”
  他的视线在沈应的脸上流转。
  在看到之前寿宴上他留下的伤痕时,霍祁的目光沉了沉。
  沈应还在疑惑:“那他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要……英雄救美。”
  霍祁拖长声音调侃,又迅速转移话题:“不过……谢家与何家并无姻亲关系,你为何说何缙是我的表兄?”
  听他还要装模作样,沈应白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还被他搂在怀里。沈应抬起手肘轻击了他的胸口一下,让他赶紧放手。
  原以为霍祁还要耍赖一阵。
  谁知他一发话,霍祁就顺势放开了手。
  沈应心头升起疑惑,暗暗觉得这人只怕又在暗地里作鬼,谁知抬头就看见谢垣和谢家众人在船帆下,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二人。
  “大哥……”谢垣咽了咽口水,“沈兄……你们……”
  谢垣说不下去了。
  “……”
  见谢垣满脸崩溃,沈应急忙低声问:“他难道不知道?”
  霍祁反问:“知道什么?”
  “可真有你的。”
  沈应咬牙切齿,他刚才看傅管事的举动,猜到傅管事知道霍祁不是谢挚,甚至是知道霍祁的真实身份。
  便以为这船上的谢家人都知晓,只是在配合霍祁做戏。
  是以,与霍祁的行动间也没什么顾忌。
  谁知霍祁这厮竟真是借谢挚的身份上的船。
  那刚才霍祁和沈应之间的打闹,落在众人眼里……成什么了!
  沈应感觉自己头又要痛了。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
  “谢挚呢?”沈应忙低声问。
  “我不就是谢挚?”
  霍祁低声笑道:“沈兄你犯胡涂了。”
  沈应被气得磨牙。那边谢垣还沉浸在多年未见的兄长竟好龙阳,还跟自己的发小搞到了一起的震惊中。
  “你们……”
  谢垣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大哥,沈应是皇帝的人。你做这种事,我们全家会被砍头的!
  谢垣万念俱灰,连对何缙的怒火都淡了。
  工人来问这凿船的贼该怎么处理,他都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放了。”
  工人吃惊:“放了?”
  见谢垣神情不属,工人犹疑半晌还是来到霍祁面前请示:“大少爷,这小贼我们该如何处理?”
  难道真的放了?
  “放什么?”霍祁摆手,“捆起来扔到船舱里,等二少爷进京告状时,拿来当证据。”
  这……恐怕更不行吧。
  工人们面面相觑,这何缙可是皇帝的表兄、国舅的儿子,他们谢家再有钱也就是个商户人家,何必主动去招惹他?
  见他们不动,霍祁只是笑。
  “我的话,你们也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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