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他带着沈应后退同时将右手长剑掷出,正中那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动作一滞。
山路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有人大喊:“援兵来了。”
沈应被红罗护在身后,看着山路间出现的士兵眼眸微微一沉。
那黑衣人见再没击杀沈应的机会,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捂着伤口快步跑向林间,不过几瞬便不见了踪影。
后院中得到消息的武柳,在安排好霍祁身边的防护后,也匆匆赶来。
他来时,陈宁正在责怪沈应,说都是因为沈应纵容着陛下到普陀寺来,才令陛下陷入险境中。武柳观察四周,没见到刺客的身影,只有地上有几滩血迹,而红罗正站在旁边揉着脸,脸上赫然是块挨打留下的红记。
武柳吃惊,走到红罗面前打量着他脸上的伤。
“那刺客竟那么厉害,居然能伤了你。”
红罗无语地向天翻着白眼:“别问了,是我自找的。”
武柳不解,红罗不愿继续解释,旁边看似认真听着陈宁训斥的沈应居然有空插嘴。
“是我……不小心……”沈应有些心虚。
陈宁见这人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懒得再多说,调派人手把普陀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才放心回军营处理军务。
至于其他人?
……早在陈宁带兵来的时候,他们就溜之大吉了。
留下又见不到皇帝,还要看陈宁那张臭脸,谁乐意留下谁留下,反正他们不乐意。
待人走了,关上寺门。沈应长棍仍握在手中不断摩挲着,红罗揉着额头问他究竟哪里得罪了沈应,值得沈应打他这一棒。
他又不是傻子,他知道沈应也不是傻子。
两个会武功的人打架还硬要往上凑,这种行为只能叫做找死。
沈应不会做这种事……除非他是故意的。
沈应瞥了寺中各处守卫的官兵一眼,右手拿着棍子在手中轻轻敲了两下,戏谑道:“你武艺太高了,若没我捣乱,你定能把那刺客的人头留下。”
武柳眯眼:“知道你还上去捣乱。”
沈应等走到没有守卫的地方,才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若是让你留下那人头,只怕要出大乱子。”
说完他便把长棍随手往墙边一扔,棍子砸在墙面上发出咕咚一声。
沈应轻笑:“眼下把那人放走,对我们的用处才最大。”
武柳和红罗看他这副做派,脸上都露出无奈的表情。
沈应玩起故弄玄虚这种事来,跟他日日都要骂的皇帝陛下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第77章 痛不欲生
三人溜达回寺中给霍祁腾出的禅房,沈应看到霍祁躺在床上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心里就不舒坦,便拉着武柳要去查探暗卫提过的暗道。
地道就在霍祁睡的那间禅房的床榻之下,这间禅房也是沈应平日来寺中通常留宿的那间,那日霍祁突然跟沈应调着情转眼就从禅房消失,走的也是这条暗道。
沈应有时候真不得不说,做皇帝能做到像霍祁这般偷摸……
——真挺丢人的。
他虽然相信武柳既然提出这地道可用,这地道就多半不会出现年久失修、半路坍塌之类的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沈应还是要自己查看一遍才能放心。
万一那地道里有什么没被发现的毒虫毒蚁之类的东西,他们刚带着霍祁躲进来预备逃命,结果还没逃出生天就先入了死门,岂不是太滑稽可笑了。
何况这寺中如今布满了陈宁的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偷偷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偷听,换个地方才方便谈事。
沈应往床下钻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霍祁。
——还是那句话,见到他这副死样子沈应就心烦。
沈应不知霍祁这所谓的郁结到底是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有了。皇位,天下,朝臣的顺从,百姓的爱戴……好吧这东西他暂时还没有。但从他登基开始,所有人都沦为了他玩弄的对象——包括沈应。
他还想要什么?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般辗转反侧?
沈应不懂。
……
“我在求我不能得到之物。”
霍祁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中回荡。这话他听得既耳熟又陌生,霍祁疑惑地皱起眉头,睁开双眼看见他的老师朱泰来正坐在对面的蒲团打坐。
两人之间燃着的香炉升起缥缈的烟,朱泰来那张老脸隐在烟雾之中,看着……还挺能唬人的。
老师莫不是成神仙了?
——霍祁说的是,他的真老师,前世的那个。把霍祁打压到哭爹喊娘,然后因为儿子去世太伤心一命呜呼了的那个。
两人生前是敌手,死后却没仇怨,硬算起来可能还有一段掺杂几分真心的香火情。
此时见到朱泰来这超然于世外的仙人模样,霍祁又惊又喜。
他心道老师莫不是成仙以后,特地来给他指点迷津?他霍祁以后也是天上有人的皇帝了。
霍祁激动地开口:“老师……”
朱泰来淡淡抬眼向霍祁望来:“老朽已经卸下朝中重任,也不当东宫讲师多年,怕是当不起陛下这声老师。”
朱泰来的这个眼神似盆冷水迎面泼来,霍祁瞬间认出眼前不是他想要寻的那位老师。
他记起这个场景。
这是他离京去探望正在收拾东西返乡的前首辅。沈应走了,他心里有许多迷惘不知该向何人说,只能选择来向自己曾经的老师寻求前路的方向。
——即便其实霍祁心中并没有真的把眼前人当做他那位真正的老师。
就像他没有真的把沈应……当做沈应。
霍祁也知自己对小沈应不公平,他把自己前世积累了数十年的爱恨,全数倾泻到了如今这个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的沈应头上。
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经受得住,只一味地发泄着自己。
他觉得这是沈应欠他的,但实际上欠他的那个沈应明明早就已经弃他而去。
他却仍旧执迷。
结果就是两头没落着,旧的寻不回,连眼前那个一心只有他的沈应也被他吓走了。
霍祁觉得自己有点亏。
老天要他重来一世,定是想让他改变些什么。
或许就是与沈应之间的事?老天爷要他跟沈应重新开始。没有怨恨,没有怀疑,没有悔过,也没有错过。霍祁想要这些,所以他踏进了朱家的静室,向朱泰来询问自己是否不该再执迷。
朱泰来原本是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的,但在听他问出这个问题后,脸上却也露出了颇为欣慰的表情。
朱泰来捋着胡须:“既不能得到不如放手,好过执迷不悟两败俱伤。陛下能想通这一点,于你于他,都是幸事。”
……朱泰来还以为霍祁是在说他不该再继续跟沈应纠缠下去。
实际霍祁是说,他该不该再继续跟现在的沈应纠缠下去。
他想要的,是他得不到的那个沈应,是已经化作飞鸟而去的那个沈应,是那个咬他、骂他、恨他、恼他,似要把自己永生永世的精力都用来与他彼此折磨的那个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