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沈老夫人今日上门的目的,就是想要劝潘小钗约束沈应别再往皇帝跟前凑,也不听听如今金陵城里传他的那些话,沈老夫人说出来的嫌害臊。
“他是你的儿子,”沈老夫人痛心疾首,“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爱惜他?”
旁边杵着的周远一听这话就知要遭,忙举起手想要阻拦,但潘小钗已经压抑不住。
“我不爱惜他!”
潘小钗冲上前去质问沈老夫人:“我十月怀胎用血用奶把他养大了,你们沈家又为他做过些什么?你们污蔑我们母子,把我关在你们家的祠堂里说要杖杀我,若不是我家在金陵还有些人剩下,如今我们母子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说我不爱惜他?那你呢母亲……”
潘小钗充满怨恨地叫出那个十数年来未曾再叫过的称呼,沈老夫人听到只觉得浑身颤抖着不敢再接一句话。
潘小钗苦笑:“你信我?不,你是知道。你知道你儿子在算计我,你知道我是冤枉的,但你什么也没说,你只说你信我。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多,但你只敢说你相信我!你所谓地尽力护我,也不过想保护你儿子在我肚子里的种罢了。”
听她说得越发难听,周远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钗——”
潘小钗回头瞪他:“怎么?我在自己家里连话都不可以说了吗?”
见到她眼中燃起的怒火,周远立马缩起来当鹌鹑。
但经他提醒,潘小钗再度看向沈老夫人时脸上也恢复了旧日面对沈家人的平淡与冷漠。
与这些人置气,太过浪费时间了。
潘小钗理着袖口,冷笑道:“我儿子喜欢男人又如何?喜欢皇帝又如何?他就是喜欢玉皇大帝,只要他够得上,那也是他应得的,与你家又有何干?你指望我儿子给你儿子传递香火?”
“下辈子做梦去吧——”
周远听得无奈摇头,连下辈子都只让人家做梦,他家夫人为人真是……干净利落。
既然当年是沈家要断,那就断得干净些。见先帝关了他岳父,马不停蹄地就要与潘家一刀两断,见他岳父过世后先帝因愧疚加封了他两个小舅子又对他岳父的气节多有赞扬,又上赶着贴过来想要和好。
真是寡廉鲜耻。
想起自家跟这种人居然是同乡,周远就觉得恶心。
而那边沈老夫人听了潘小钗的话,差点没气厥过去。
她怒指潘小钗:“你——”
才说了一个字,就两眼一翻真气厥过去了。周远忙叫来大夫确认过人没大碍后,让人用轿子把这老夫人给送回沈家去了。
免得这人一醒,跟潘小钗又吵起来,真气出什么好歹,倒成了他们的不是。
经此一遭,周兴也吩咐了全家,以后这沈家人来一概不准他们进来。
这大白天的,真够晦气的。
……
那边潘小钗和沈老夫人都把互相气得不轻,那边听到沈应的话,武柳还是吃惊。
他确实惊讶。
因为根据武柳查到的消息,此事沈家并未对外张扬。
后来因着先帝对沈应外祖父的赞扬,这件事在金陵城中的消息可谓是一压再压,到最后无人提起,连坊间都少有流传。
沈应这样的小辈,不管是因年纪小还是因别人顾着事件的主人就是他的父母,也不该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何况根据从前皇帝让他调查此事时,沈应对于他的试探的反应来看,沈应之前明显是不知道此事的。
“你是何时知晓的?”
“何时知晓?”沈应苦笑着摇头,望着远处佛寺的大钟,他抬手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好笑的是,我竟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知晓的。”
武柳皱眉不解他是何意,沈应却只摆手让武柳别再问,他有些累了。两人慢慢从密道走回禅房,迎头便撞上钱大夫带来的好消息,说是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霍祁的情况竟不知为何渐渐好转起来。
也不知是沈应的那两服安神茶起了作用,还是这普陀寺中真的有菩萨保佑。
“应该说是钱大夫你的医术确实高明。”沈应夸赞道。
“哪里哪里。”钱大夫谦虚地推辞着这般夸赞,手掌却不由自主地抚上胡须,唇角露出些许志得意满的笑容。
沈应笑起来,又向床上的霍祁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瞧着像是忽然淡了下来一般,笑意都未及眼底。武柳只觉这人自刚才头痛过后,便一直有些古怪,正想开口让钱大夫也给沈应看看病,却听沈应低声笑道。
“我们一走陛下的病就好了,”沈应笑道,“看来竟是我们妨了陛下。”
又道既然如此,为了霍祁的病情,他该尽早离去才是。
说完居然真的长腿一迈,开门走出禅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柳你在密道又怎么把沈大人给惹怒了?”
“小柳,你这人哪都好就是这张嘴。”
武柳:“……”
请问我的嘴怎么招惹你了?
无缘无故被沈应安上一个‘有妨皇帝’名头的武柳本就冤枉极了,还要这里被他们数落。
一人给了一个刀子样的眼神,把众人驱散。
武柳走到门边,看着沈应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明明只是短短几瞬,他却忽然觉得沈应成熟了许多。
看来经历过这许多事,沈应终于长大了。
武柳回头向床上的霍祁看了一眼,心道也不知这长大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许于某些人是好事,于某些人是坏事。菩萨保佑,让他的陛下遇上些好事吧。
武柳低头轻叹。
他身后红罗搂着其他暗卫向着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瞧,我就说是他把沈大人气走了不是?你听他现在不就正在懊恼。”
武柳:“…你知道我听得到吗?”
“就是说给你听的。”
红罗哼笑着摇摇头:“想想沈大人也真是可怜,才遇到被人刺杀这种事转头又要在黑漆漆的地道被他奚落,怪不得人一出地道就走了,是我我也走。”
“那你怎么还在这。”武柳回头冷眼看他。
“因为我想在这,”红罗斜眼看他,嘴上嗤笑道,“你真以为你有个首领的头衔,就可以给我发号施令了?流云你在我眼里比起飞鹤来可还差得远呢。”
听到文瑞的代号被提起,武柳脸色沉下来,伸手在腰间一抓向着红罗扬去,众人耳边只听破空声响起,红罗及时提剑在最近的桌面上翻身一滚,躲开飞来的暗器。
红罗落到地面上向柱子看去,看清插进柱中的三枚铜钱,哆嗦了一下。
“好歹也算同僚一场,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红罗啧啧两声,偏偏还要嘴贱,“我还以为你被水面上的刺客吓破了胆,成了软脚虾,看来是我想多了。”
武柳足尖一点向他冲来,红罗立即提剑从窗户翻了出去,同时大声喊道:“玩笑而已,何必生气?我出去玩一圈,等你消气再回来。”
然后就当着外面所有守卫的面跳上屋顶。
武柳追出去时,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