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商户们无有不应的。
  沈应还没叫人上门,他们已经先打听到消息,把钱粮送到沈应跟前。
  倒不是为了讨好沈应,是他们也在叛军那本簿子上落过名字,如今朝廷打回来,他们心虚得很,正想着各种法子要向朝廷表忠心。
  沈应跟他们,正好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陈宁在府中听到都只能笑沈应运气好,不过见到沈应真为金陵百姓忙上忙下,他倒对沈应有些改观,再想起沈应跟皇帝这段情,心道甚至都有些埋怨起皇帝来。
  这好端端的一个男儿,怎么就被皇帝给祸……
  唉,陈宁叹息一声,不愿再细思下去。
  而在普陀寺中养了足足一个月伤的霍祁,终于在把钱大夫和其余一众人等吓死前清醒过来。他在听到城中的各路消息时只是苦着脸说了句:“沈应能应付得过来。”
  哦对了,还有——
  “这药能不喝吗?”
  对,他苦着脸主要是因为武柳正在给他喂的药太苦了——还有为什么是武柳在给他喂药?
  “没其他人能伺候我了吗?怎么是你来?”
  霍祁推开武柳的手,便要下床。
  这药未免太苦,霍祁简直怀疑钱大夫是在挟私报复,想要借这药报复霍祁让他提心吊胆每天都摸着脑袋担心会不会成没头鬼的那段时光。
  武柳跟在他后面,给他披上外衣:“回陛下的话,我们带来的人伤的伤死的死,没剩下多少人了。只剩下小人几个粗手粗脚的,陛下若是不想要小人伺候,小人立马叫别人来,但陛下若想要温香软玉,小人怕只能去找沈大人了。”
  他意有所指,说的是霍祁醒后与沈应陷入的奇怪状态。
  霍祁醒了的消息,武柳早早就叫人去通知沈应了,但只得来沈应淡淡一个知道了,并叫武柳小心照顾陛下的嘱咐。
  听听多生疏,居然喊的是陛下。
  武柳听了都瘆得慌。
  转头把消息传递给霍祁,霍祁也是老大不在乎地说了句:‘他有心了。’
  老天乖乖,从这两个冤家的十六岁到现在,他们见识过这两人的爱恨纠缠,恩怨缠绵,到如今走到相敬如宾,这两人不会最后真的要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吧?
  ——哦对了这句话是红罗说的,整个暗卫也只有他会这么大惊小怪。
  对于沈应和霍祁会不会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武柳也不知。
  但他不愿见到这种场面,所以故意在霍祁提起沈应。
  霍祁听到武柳的话脚步顿了顿,片刻后又恢复平静,他走到门边听着蹲在树枝上的鸟雀鸣叫,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向武柳说道。
  “金陵人杰地灵,生出来的小沈大人也是钟灵毓秀,集世间灵气于一身,只是我无福消受了。”
  他想通了,他想要的是他的沈应。
  这小沈大人既然想要有一番作为,他该放手才是。
  第80章 惊变
  但真的让霍祁跟沈应说他要放手,他又有些不甘心。
  这份不甘心不只是来源于他前世对沈应的痴缠,也是……想到沈应(不管是哪一个沈应)从此以后会归属于另一个人的抓心挠肝。
  只要想到这张脸、这个人以后被别人拥进怀里,或者拥别人入怀,霍祁心里就不舒服。要他放手?倒也可以,但他一个当皇帝都决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了。不是那个人,即便是少些经历的同一个人他都不要,那能不能公平一些,让沈应以后也别跟别人处了。
  ——当然,霍祁深知这样对沈应不公平。
  即便沈应跟皇帝有个一段,也不该被套上贞节牌坊。何况乎,沈应这个人兴头起来,你让他顶着满城风声跟皇太子谈情说爱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先帝难道没有震怒?他还不是照旧我行我素,该跟霍祁调情就调情,该到定情的时候也半点不含糊直接上匕首割头发。
  敢爱敢恨到了一种霍祁稍微慢他半步,都会被笑话怂包的地步。
  就这样一个人,就算霍祁真的给他上了贞节牌坊,他也不会管有些事能不能做。
  真遇上第二个让他动心的,你让他领着人到霍祁跟前让霍祁赐婚,他照样敢做。
  ——当然不是说沈应真的有这么蠢,霍祁只是想说明他想要跟沈应达成的理想和平状态,在他们的真实生活中暂时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他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着点沈应,把跟沈应谈话这件事避开。
  这就是霍祁病好了也不招沈应来见的原因,一点不好为外人道的小心思,他当然也不可能跟别人说。
  上位者嘛,总是要看起来让人难以捉摸的。
  所以在武柳等人的眼里,就是霍祁醒来以后就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心里是有了什么心思,反正只要在他面前提起沈应,他的脸色便难看上几分。
  暗卫都拿不准他的心思,红罗暗地里跟武柳说‘陛下别是怀疑淮水上遇的刺客跟沈大人有关,所以开始怀疑起沈大人来’。武柳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怎么就拐到了这道弯上,本也没多在意,因为这话一来无稽,二来……真的很无稽。
  但后来沈应在城中救灾救民忙得如火如荼,名声渐渐传入普陀寺中,听说连陈宁都对沈应另眼相看起来。
  这样的官员,就算霍祁跟沈应无旧,也实在该召来嘉奖一番,以慰金陵百姓受叛军作乱之苦。
  更何况……霍祁跟沈应还有旧情!
  但武柳瞧着霍祁苏醒接近半个月,连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大半还没对沈应什么动静,一点也不符合他从前两天不见沈应就要跳起来咬人的个性,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红罗跟他说的那句话。
  武柳当即眼皮一跳,心道难道陛下不会如此胡涂……吧?
  但也不好说,毕竟霍祁登基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在武柳眼里也没干过几件清醒的事,大多数都是随性而来,由他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武柳侍奉先帝多年没见过这种做派的皇帝,有时看着觉得有趣,有时看着也觉得心惊。
  在他看来霍祁虽然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比先帝看上去像个活人多了,却也比先帝要更为狠心。
  先帝虽然为人冷些脾气暴些,但对于那些真该狠心的,如太后国舅沈应,又如……永安王,这些该除之以绝后患的,他嘴上骂得狠面上显得凶,弄得一个二个都与他离心,但真到该狠心的时候,却又一个也狠不下心肠。
  若真的跟霍祁比起来,武柳会评价先帝并不适合当个皇帝。
  当然这种对主上大不敬的说法,即便武柳不畏生死,他也不会与旁人说。忠心还是他心头的头一桩事。只是他看人向来客观,即便他痴恋文瑞到如此地步,都不得不评价一句姓文的这人优柔寡断又感情用事,做事瞻前顾后半点不像个磊落男儿……
  武柳咳嗽两声,拉回自己被文瑞带到半边山上的思绪。
  正在倚在床边看佛经的霍祁听到咳嗽声,向武柳投去一瞥。
  武柳立即躬身向霍祁告罪。
  “不必说这些,你伤势未愈还要继续当差,是为难你了。”霍祁拿着佛经走到门前,看着院外来往的兵丁笑道,“朕知道你们怕朕没当成永安王板上的肉,却成了别人瓮中的鳖,所以才日日不宁,不过若陈宁与朕的那位皇叔有牵连,那朕昏迷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那时他没出手,反而朕能活到今日足以说明他的忠心。”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