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如今朝堂内外一只只狐狸都露出尾巴来了,只等他这个猎人慢慢收割过去。
沈应呆呆看着他,半晌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我真是傻了,”沈应摇头,“竟会为你担忧。”
“你在说什么?”
霍祁疑惑地回头看他,把烤鱼举到他嘴边问他要不要。沈应闻到那腥臭味都够了,嫌弃地一把拍开他的手,坐到了离他有两三人远的地方。
第98章 投鼠忌器
寒气笼罩着夜间的山林,纷杂的脚步声在林中响起。
两个青年人搀扶着一个老者快步穿梭在林间,其中一人不时往后面看去,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血滴在他们行过的地面,染红了地上的枯草。
忽然,前方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漆黑的密林中瞬间引起三人的警觉。他们当即停下,互相看了一眼。
老者被扶着背对一棵大树喘息着坐下。
剩余两个青年,一个抓着老者的胳膊,将剑横在身前仓皇地向四周张望,另一个小心翼翼地举剑走向树枝被踩断的地方。
‘嘎嘎——’
乌鸦扑翅从树间飞出,掀翻了树枝密集的碎雪。持剑上前的青年猛地一惊,背后骤然涌起一阵恐惧的寒意,下意识举剑回身,只觉脖间一凉。
老者从树根上翻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持剑袭来,林中响起刀剑相交的铿锵声。
青年瞪圆了眼睛,见老者向自己奔来,慌乱地向老者伸出手去:‘师父救——’
至此时青年才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
“小乙!小乙!”老者叫声凄厉。
青年倒在老者怀中,染血的手捏着老者的衣袖,看着落在地上的断剑。偷袭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以老者的身手竟也抓不住他。
小乙开始怀疑这几日师弟暗暗跟他说的话是真,追踪他们的……真是地狱来的鬼魅,所以才这般来无影去无踪。
把他们像老鼠一样捏在掌心玩。
小乙捏紧老者的袖子,含泪的眼最后看了一眼恩师。他们从未正式拜师,老者也向来不认他们是徒弟,但师徒之谊不是假的。
师父!保重!
小乙的手掌无力从老者怀中滑落,老者看着已死的小徒弟,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仰天长啸。才不过十日,二十个弟子,死的只剩下他身边的这两个,如今又死一个。
要他如何不怒不伤?
老者合上小乙的眼,抬手拿起小乙的剑,铁青着脸起身向林子更深处走去,另一青年护在他身后紧随他的脚步。雪光照出树木高大的影子,漆黑如墨,被风一吹四处乱摆,更显鬼魅阴森。
隐在暗处的武柳握紧手中剑柄。
大战一触即发。
他用了十天的时间,杀了十九个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脚步声渐渐临近。
武柳闭上眼睛,放弃双目的优势,改用耳朵和鼻子来确定来人所在的位置——亦或者可以说是用感觉。
他不必用眼睛看耳朵听鼻子闻,就可以确定目标的位置痛下杀手。
他天生就适合做一个杀手。
武柳闭紧双眼嗅着冰雪的气味,缓缓移动着握剑的手。
他在等,等最后那一击。
“你不能杀他。”
霍祁被沈应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偏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沈应,眉头微挑。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这个他说的是霍祁那倒霉皇叔霍岭。
他从出金陵便以武柳做饵让他假扮圣驾回銮,引走了大波刺客,自己带人从偏僻难行的小路赶回京城,现在正在离京城不远的同府落脚。
这几日他和沈应研究着京城的图纸还有那群占据京城的叛军,琢磨来琢磨去,一群乌合之众竟真把霍祁给难住了。
今日京城的局势与前些时日的金陵之困相似却大有不同。
金陵之困,占城的虽有叛军但大多数都是被守备贾仁逼反的,不说都是拖家带口,但大部分亲戚朋友一大堆、牵挂一大把,打一打看见败势也就散了。
但如今守在京城里的叛军却都是亡命之徒,家里人都死完了,才走上这条路,手下的冤魂不知有多少,投降也只有一死,所以他们绝不会投降。
京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
要是他们龟缩在京城不出,缩个一年半载也不是难事。但是真让叛军占据京城一年半载,那整个大衍才是丢脸丢到家了。
霍祁这个皇帝也别当了,收拾收拾出家去吧,免得出门被人瞧见了,丢人!
霍祁说多了都生气,又想起那位把自己陷入这般地步的皇伯父如今正在京中高床软枕,他却带着沈应在外面餐风饮露,更是气上加气。
当即要找人潜入京城暗杀霍岭。
霍岭能派人杀他,他也能派人杀霍岭,这才叫公平。谁知沈应直接给他来了一句‘不能杀’,霍祁当然疑惑。这两人前世也曾眉来眼去过一阵,后来沈应看出霍岭是个没本事的草包也就没理他了。
这会儿沈应却出声反对,莫不是忘不了旧情。
霍祁怀疑的眼神直往沈应身上瞟,被沈应一巴掌拍了回去:“别胡思乱想。”沈应按着霍祁的脸回到地图上,指向皇宫和民宅。
“投鼠忌器。如今城内的兵马还没有乱,全仗着有你大伯,若他死了,城内定要乱上一波,到时候第一个受难怕是宫中的太后。”
提起太后,沈应顿了顿担忧地看向霍祁。
霍祁的眸光一暗,指节在地图上的皇宫位置一敲。根据他们收到的消息,太后、诚王,还有诚王的家眷此刻都被霍岭和杨放关在宫中。
京城虽城高但兵少,真要强攻未必不成,只是把狗赶入穷巷狗一定会猛烈反扑,到时候真的杀将起来,只怕真的要杀空整座城池,才能夺回京城。
一旦动手,第一波被拿来祭旗的必定是霍祁的那些血脉至亲。
他的母亲,他们互相猜疑过,防备过,算计过,但真让霍祁亲手送她走上绝路……
霍祁不忍心。
“那你想怎么办?”霍祁瞟沈应。
他知道沈应一旦开口,必是已经有了主意。
只见沈应双手抱胸,用下巴指着地图上的城门方向,小小的城门和河道印在图上看上去惟妙惟肖,沈应说:“既然你要找人潜入,不如让我去。”
一听这话,霍祁眉头立即拧紧。
但他没有出声反对,反而先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跟城里的叛军谈谈。”
霍祁犹豫了片刻,抬手指着沈应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忽而又停下皱着眉头收回手,转身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脚步沉重又匆忙,拖在地上像要将凹凸的地面磨平。
终于他回过头来面对沈应,不再是一个担忧不安的情人,而是一个威严的帝王。
“朕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若你不成,我就带兵攻城。到时候兵荒马乱,没人会管你死活。”
三天后,也是霍祁给陈宁带兵赶到京城的最后时限。
沈应扫他一眼,满脸哭笑不得。
“别放狠话了,做得到再说。”
“沈应——” 霍祁恼怒。他没在开玩笑,他在提醒沈应考虑清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