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程之骄僵住，抿着薄唇一字不发。
林沸明白爷爷的意思，也知道爷爷在为他们好，可他们不知道，程之骄已经等了太多年，极度缺乏安全感，那种不安仿佛已经在他身体内生根发芽，不是短期内可以简单消除的。如果一张证书可以让程之骄多出那么一丝的安全感，他就愿意现在和他一起去办。林沸知道这个做法在大多人的眼里，是冲动的，可他愿意为这个冲动买单。
他现在就是愿意给程之骄一切他想要的。
正组织着言语要把这事儿和爷爷说明白，后面的人骤然开了口：好。
林沸诧异地扭脸看去。
好，毕业就结婚。
像是一瞬间变了个人，程之骄先前的慌乱、紧张、局促与不安全都在此刻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制不见，他手握成拳，身姿笔挺站在林沸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面前，在努力地成为一个足够稳重的大人，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他说：不管是三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绝不会有任何变故。
直到后来很多年，林沸总是记得这一天，记得他那双淬炼着光的深邃眼睛。
他错过了一个人很多年，竟在这一天，隔着岁月，窥见了对方所有成长的痕迹。
七月，俞城频繁下雨。
暑假来临前夕，林沸和室友们吃完最后一顿聚餐，之后各自回家。
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林沸手机里每个月计算的月圆之夜提醒并没取消，每次提醒到来也会注意一些，不过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的事情发生过。
变身的诅咒消失了，林沸已经可以确定，尽管还没有摸清它的来头。
不过目前来说，那个不重要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是他们在一次后度过的第一个暑假，程之骄格外重视，亲自做好了旅游计划，全是国内的地方，他没买机票，订的是高铁商务座。林沸并不是怕坐飞机，只是相比飞机外的蓝天白云，他更喜欢列车外远去的风景。
他们的第一站是苏城，正是盛夏假期，外面人多，林沸就拉着程之骄去人少的地方悠闲坐船。划船的老人跟他们讲着这个城市的各种故事，林沸美滋滋地往程之骄身上一歪，半躺着看岸边古色古香的建筑和自然风光。
程之骄抱着他不松手，看几眼风景就垂眸看他，怀揣什么宝藏似的。
微风拂面，林沸故意招他：骄骄，低头。
程之骄眼睫一掀，低头。
林沸捧住他的脸就是一通揉，低声喃喃：看来看去，还是你最好看，亲一个。
这一招屡试不爽，男人耳垂发烫，伸手便挡住他脸，颤着睫毛低头深深吻他，离开时还轻咬一下，之后把林沸抱起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白天过得充实快意，晚上林沸便带他去了热闹的夜市。
他们手拉手在人海里穿行，小吃街逛了大半，林沸吃辣吃得嘴巴红艳艳，眼尾湿润，就这样还要去吃下一家，说是那个摊位人最多，肯定特别好吃。除此之外，也想拉着他家宝贝儿多沾沾人气儿。
他和程之骄妈妈谈话那天，也看过程之骄小时候的一些照片，程之骄是个实实在在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娇贵了十几年，很少会来这种地方，最接近烟火气还是小时候被他拽着到处玩的那段时光。
林沸不是没有遗憾的，他想如果自己没有忘了程之骄，那么在重逢的第一眼就会将对方拽入自己的世界，带着他去看自己眼里热闹有趣的小小人间。
那边人太多，程之骄看林沸辣得脸蛋都红了，去了对街的便利店给他买牛奶解辣。
林沸百无赖聊地排队，拿出手机正要玩个游戏，前面乍然传来一个小男生的笑声：妈妈，这、这个好好吃!你尝尝?
有些蹩脚的中文，嗓门脆亮。离得不远。
林沸抬头看去，是个八九岁左右的男生，亚洲人的模样，他手上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吃，笑得很甜，举着一串食物送进面前温柔笑着的女人嘴里。
嗯，真的很不错谢谢腾腾，看来咱们来对了
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倒流。
林沸盯着那两人看，眼眶盯得酸胀无比，几秒后就没再看下去，转身迅速往人少的路边走。
嘴巴还是很辣的，辣得眼泪不知不觉出来了。
他不明白说着再也不会回来的妈妈为什么又一次回到了国内。
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给那个孩子取名叫腾腾。
整天叫着这样的名字，真的能把自己的负担累赘忘记吗?
程之骄从便利店内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林沸，他一动不动低着脑袋，露出头顶发旋，不知在干什么。
男人察觉不对劲，快步冲过去，中途还险些撞了人。
他刚靠近过去，就被地上猛然站起来的人一把抱住，脸蹭在他肩膀上耍赖。
骄骄，走不动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程之骄去看他的脸，寻觅出遗留的泪痕，脸一沉，眼里戾气都藏不住，问他怎么了，谁欺负他了?
林沸知道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瞒着，就说：遇到我妈了，我们回去吧。
男人望向远处，目光沉郁，半晌后吻向他后颈，将人背起来。
他们在路边打车，回了附近酒店。
这一晚，林沸在那事上兴头格外大，程之骄本来看他情绪不对并不想累到他，只抱着人睡。可林沸却不干了，左勾勾右撩撩，欺负人一样，终于把程之骄逼红了眼。
这头一开，到了后面就完全控制不住，林沸觉得自己像是一颗要被山火烧死的小树，几乎承受不了，却又不愿求饶，紧紧抱着他，嘴硬地不停夸他。
火势滔天，回不了头，淋漓酣畅中，他的视线恍然从一片混沌中变得清明，林沸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妈妈抱着他，温柔地笑着亲他，说很爱他。
得到了真切热烈的爱，所以小时候总是最爱妈妈。
他仰起脖子，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远方，仿佛在泥潭中滚了一圈才终于找到正确的行走方法。
爸妈相爱时情浓，分开却闹成了仇人。
他那时不想结婚，不想承受任何家庭和情感的失败。
而现在、此时、这一刻，他竟开始庆幸了。
因为爸妈相爱过，生下他，于是他在爱意中窥探世界，遇到程之骄。
此后纵然万般挫折，他坦然接受了。
上次去了程之骄家后，林沸的微信里就多了他父母的账号。程崇俊基本不会和他闲聊，蒋英茜偶尔会和他发些信息，通常是一些家族奇葩事件的吐槽，完全已经把他当儿子了。
回俞城的那天，蒋英茜又在和他聊天，问他怎么不一起去华盛顿，说是程之骄外婆想见他很久了。
林沸是懵着的，仔细问过后才知道这事时之前就定好了，说好这个月月底全家人去华盛顿看望老人家，正好暑假，想带上林沸，结果程之骄不让他们订林沸的机票，说是林沸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