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伏苓把玻璃杯放在他面前,轻描淡写道:“一点点建成的,都已经八年了呀。”
  她看着也才不过二十岁,八年的时间,她通通都参与吗?
  就程承在附近转的那一圈能看出来,地下之城里没什么能人义士,只有伏苓和方休挡在前面,而方休又只是一个文弱分子,其余人都是毫无攻击能力的无能力者。
  顶多他们手里的高科技或许能够发挥出一些作用,但怎么看都不是能担大任的模样。
  若没有其余强者在保护他们的时候牺牲,那么这八年来,只有伏苓一个人保护身后的一行无能力者,还能匀出精力来建造地下之城?
  伏苓靠在沙发上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程承捧着玻璃杯看她,突然问道:“你杀感染者的时候跟平常的样子很不同。”
  起码她现在安安静静坐在这里,长发散落在肩,睫毛轻垂,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毁灭整个前瞻集团的无能力者。
  伏苓笑了一下,耸耸肩:“很多人都这么说。”
  她不太喜欢别人探查自己的内心,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话题,问道:“不是要说异能者的事吗?”
  程承这才回过神来,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件事情可能要从我被前瞻集团抓走说起。”
  程承是家里唯一的异能者。
  为了抢到程承,前瞻集团不惜一一将他的父母和哥哥尽数杀害,强行带走了年幼的程承。
  当年去他家的人就是王瞻。
  程承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一直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的血流了满地,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哥哥还死死地抱着自己,拼尽全力把自己推出门外。
  哥哥绝望的喊声都带着明显的血腥味。他说:“程承,快跑!”
  被带回前瞻集团后,集团的人对程承用了很多道具,想让他像其他人一样忘记之前的事情。
  可能是那样的记忆太过血腥和深刻,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异能太特殊、太强大了。
  总之那天的场景一直都浮现在他的眼前,怎么折腾都忘不掉。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程承便始终在前瞻集团面前表现出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他自然是恨前瞻集团的。从集团里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就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他知道自己的异能非常特殊,那是一只寄居在血液里的兔子,又或者说,是他血液的集合体。
  血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他将自己的血液稀释,散落在集团每一个人的饭菜中。
  只要手染无辜者鲜血的人,身体里会一直留存着他的血液,从而吸引感染者。
  通过这个方法,他完全可以分辨出到底谁该杀,谁不该杀。
  当时祝无忧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发了善心帮过他,程承才没有杀她,但其实是因为程承知道祝无忧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否则,哪怕祝无忧真的救了他的性命,程承也不会仁慈。
  伏苓陷进沙发里,若有所思地看着程承。
  他的异能听上去,似乎与其他所有人的异能都不一样。
  普通的异能只会涵盖天地万物中的某一方面,比如能控水就无法控火,拥有时间系的异能就不可能再拥有空间系。
  但程承的异能却不一样,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的异能只是单纯的控血,但细想会发现,他的血能做到很多不该是这个异能能做到的事情,就比如短暂操控感染者,亦或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控制血液的消失和存在。
  程承见她盯着自己,止住话头:“怎么了?”
  伏苓沉默了两秒,突然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肃州?”
  这一点是突发奇想。
  伏苓原本并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福至心灵,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回过神细想来,如果程承当真能跟自己一同前往肃州,前方的路或许会好走很多。
  最重要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伏苓被一股强烈的直觉指引。
  ——带上他,只有带上他事情才会如你所想那般解决。
  程承愣了一瞬:“肃州?为什么要去那边?”
  “方休的意思是,”伏苓托着腮:“等我们抵达肃州,这场灾难或许就会有转机。”
  她一向不太喜欢思考前因后果,每天瞻前顾后的,太麻烦了。
  只要有一线转机,只要有一分能结束这种生活的希望,那她就去做。
  但显然,程承不是这种人。他皱眉:“只是可能?”
  方休于他,不过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他没办法将赌注全部压在方休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有其他线索吗?”
  伏苓勾唇,懒散道:“没有啊。”
  程承:“……”
  他垂下眸子。
  他在这座城市无依无靠,若是此行当真能结束雨灾,他自然是愿意与伏苓同行的。但问题就在于,“去肃州就能结束雨灾”基于方休的数据支持,但结论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依旧存疑。
  再者,肃州距离临安有数千公里之远,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事情、遭遇什么人,他都没有办法提前预知,一路上所承受的危险远远超过他所设定的安全值,也就必然要做出或大或小的牺牲。
  若是这些牺牲能够成为结束灾难的养料就算了,但如果一切都只是无用功呢?
  如果他们前仆后继的牺牲换来的只是和从前一样的水深火热呢?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血兔突然顺着他的手臂跳了出来,站在他的小臂之上。
  血雾凝结的身体虚虚实实,但它乖戾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答应她。”
  伏苓看着这只若隐若现的兔子,它在冷静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挪着爪子远离自己。
  她笑了一下:“你这兔子好像有点怕我。”
  闻言,血兔长长的耳朵下意识抖了一下,长耳一甩,又缩回了程承身体里。
  程承若有所思地看着血兔消失的地方。
  回想血兔平常和今天的出现频率,他确实觉得自从见到了伏苓,血兔就不怎么出来了。先前每一次使用异能,血兔都会出来溜达两圈为非作歹。
  他摸了摸下巴:“是不是你在前瞻集团打得太凶,把它吓到了?”
  伏苓挑了挑眉,一脸不屑地靠上椅背:“那它心理承受能力有点弱。”
  程承手臂上的血管突突跳了两下,仿佛下一秒血兔又要跳出来大喊大叫跟伏苓决一死战,但那条青色的血管只是快频率地抖了抖,最后乖乖归于沉寂。
  程承回想起方才血兔说的话。
  为什么一向不会左右他决定的血兔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呢?
  难道,血兔和肃州有什么渊源?
  他微微皱眉。
  血兔本质是异能,也就是说,雨灾带来的异能可能与肃州有关?
  这个猜测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方休的可信度便大大提高,肃州或许很可能真的与这场雨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这趟肃州之行就非常有必要了。
  思至此,他也不再纠结,正视着伏苓:“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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