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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约是两月之后,一名自称是静严文仆之人前来拜访,得院首许可之后便直奔三清院而去。
  阿笙放课后照例去了三清院看看静严是否归来,正巧遇到此人在园中等候。
  庭院寥落,因久未逢甘霖,草木出现了枯败的迹象,那文仆端坐园中,良久方见一个小女娘探出头来,手中还抱着一个书匣子。
  这华清斋中会不用文仆而自己抱着沉重的书匣到处跑的倒也就这么一个了。
  段子玉知道,这便是先生让他来等的人。
  见阿笙出现,段子玉起身,而后躬身拜了拜。
  阿笙抱着书匣子还礼,道:“不知先生为何向我行此大礼?”
  段子玉年纪比阿笙大了不少,闻此,浅笑道:“姑娘是先生的学生,我乃先生文仆,姑娘受得此礼。”
  “先生?”阿笙略有些惊喜,“是静严师父?他回来了?”
  段子玉闻此摇了摇头,“先生不会再回来了。”
  闻此,阿笙的眼中落满了失落,她浅蹙眉头,问道:“为何?”
  段子玉道:“先生如今为新朝国师,为朝堂正官,须常居帝京履职。”
  “国师?”
  阿笙愣了愣,却是不信此话,静严其人懒散,他这辈子最大的志向便是三两清茶一叠糕点,看花听鸟,做个闲散之人,怎么会忽然搅进朝堂之事中?
  若静严投向新帝,那么便再不为裴氏门客,自然不得裴氏庇佑,也就回不得这三清院了。
  “他为何……”
  段子玉见阿笙如静严所讲,不肯相信,方叹了口气,道:“先生着我来与姑娘带些话。”
  阿笙看着那段子玉,眼中满是认真。
  “先生道,西枣糕委实腻人,他也吃腻了,帝京美食纷繁,他正好换换口味。”
  阿笙蹙眉,这算什么理由……
  段子玉看了看身后的屋子,对阿笙道:“先生吩咐,这屋内的藏书尽数留给姑娘,让你好好研读,将来若不能做个学富五车的女学究便不要说是他的学生。”
  阿笙有自知之明,一直也未曾以静严学生的名号自称,静严这话更像是说给他人听的。
  国师的学生……
  段子玉见眼前这个小女娘原本低垂着头,一副包子样,却忽而抬头,杏眼微瞪地看向自己,便知她是明白了静严的用意。
  静严这是在给阿笙一个旁人不敢随意欺侮的身份。
  阿笙孤身一人走到今日,她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全凭着自己努力求存,多是不易,静严虽平日里嘴上不说,但他一直将这些看在眼里。
  念及此,阿笙眼眶微微一红,她侧过头看向园中那一株枯败了的草木,眼中雾气腾腾。
  段子玉见她如此,不便多打扰,又是倾身一礼,而后离开了三清院内。
  近日的气候闷而潮湿,像是大雨将至,阿笙站在庭院之中看着主人再无归期的宅院,只觉胸腔满是风卷不走的情绪。
  第二十六章 锦瑟的放过
  静严离开之后一个月,阿笙整个人都有些有气无力,但每日雷打不动的便是下堂后去三清院待着,这一待便是到很晚。
  锦瑟每每去接她的时候,便见她一个人在屋门处坐着。
  她点了一盏灯,唯怕将满屋的书籍烧着,所以每次都拿着静严从前打坐用的蒲团顾自坐在进门处。
  那满屋子的书,也不知要读到什么时候才能读尽。
  年节将近,气候本就冷,阿笙还是不免夜里吹了风,染了风寒。
  锦瑟照顾了她三日,大夫开了药,喝了已然见好,但阿笙病了后便爱做噩梦,每至夜半都会惊醒,因此,锦瑟便在她房外铺了床铺,自己每日都守着。
  夜半阑珊,华清斋夜里的灯火也不曾灭过,从阿笙住的院子里便能遥遥地看到星火点点。
  锦瑟今夜并未睡着,她顾自靠在阿笙的房屋之外,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这么待到后半夜,直到听到阿笙屋内有动响,方才起身。
  “母亲……母亲……”
  这般的天气,阿笙的额头还是浸出了薄薄的汗,她似乎又被梦魇着了。
  “姑娘,姑娘。”
  锦瑟唤了几句,但阿笙没有醒来的迹象,反倒是神情越发痛苦。
  “母亲……父亲……不要,不要!”
  阿笙惊醒,她那双平日里始终淡薄如水的瞳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她看向一旁的锦瑟,下意识往后躲,双手死死抓着被褥不肯松开。
  “姑娘,别怕,是我,锦瑟。”
  锦瑟抓住她的手,怕她伤着自己。
  看清床前人的模样,记忆方才涌来,阿笙神色松了松,便在锦瑟的支撑下坐了起来。
  此时她身上已经浸满了汗,须得擦拭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锦瑟一边为她擦拭,却见她神情恹恹的。
  锦瑟照顾阿笙这么久,从未听她说过自己的父母,或者自己小时候的事。
  “姑娘这是梦到什么?”
  阿笙默了默,看着锦瑟为她细细地擦拭手臂,开口道:“锦瑟,你见过死人吗?”
  听闻此话,锦瑟微微一愣,回道:“小时候曾经见过因灾荒死过很多人。”
  锦瑟怕吓着阿笙,话便也就到这里了。
  阿笙听着浅浅嗯了一声。
  “姑娘怎么忽然问这个?”
  阿笙的声音闷闷的,缓缓道:“我梦到了我父母死时的场景。”
  锦瑟神色微动,而后道,“从未听姑娘提过父母之事,我以为,你双亲过世之时你还小,没有记忆。”
  “我也想记不得。”
  可偏偏阿笙从小没别的长处,便是记忆力好,那日城门处的纷纷扰扰,她依旧记得清晰。
  每至夜深之时,北春园的那曲“黄粱”仿似从深渊而来,能在脑中久久回荡,不见止歇。
  “姑娘小时候的家是怎样的?”
  锦瑟的声音柔软,仿似随口的闲谈。
  阿笙低垂着眸子,而后道:“小时候会跟着母亲去庄子上避暑,那时候庄子上有一位阿姊,经常在父母外出时给我带糖吃,”
  锦瑟闻此,倒是笑了笑,道:“那她人真好。”
  “但她却是为了与我熟络之后将我诱拐出去,以此威胁我的家人。”
  阿笙的声音淡淡的,不见任何愤怒的情绪,仿佛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但她在我无人照拂的时候能够帮衬一二,我已经很感激了。”
  锦瑟眸光微动,阿笙这话中亦能读出别的意思,她便也没再多问了。
  待阿笙再次睡去,锦瑟看着她睡得深沉,转身离开了园子。
  伴随着那一声吱呀的关门之声,阿笙缓缓睁开了眼,她看着窗外透进的月色,眼中满是清冷。
  西陵的夜深沉而寂静,整座城郭并不大,到了夜里众人都归家休息,就连晚集都没有。
  一个身影窜入南边的巷子里,又在一户普通的人家门前停了下来,轻敲门扉之后,侧身走入。
  屋内只点了一盏酥油灯,见到锦瑟到来,原本坐着昏昏欲睡的老妇将炉上烧着的热水打了来,为她冲了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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