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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皇后亲父司库赵桓青赶到的时候,赵皇后的尸身已经收殓,而轩帝虽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这般坐在紫薇殿的长阶之上。
  赵桓青看着面容略有些痴傻的轩帝,不由蹙紧了眉头。
  “微臣见过圣上。”
  轩帝无视着来人的见礼,只愣愣地看着被月色照得凉白的台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圣上可还好?”
  赵桓青问完此话,却见轩帝猛然抬头,他茫然无措地四顾,而后问道:“辛栾呢?让辛栾来见孤!”
  赵桓青得闻这话,心下却是一片凉意。
  轩帝这是不记得辛栾已经于月前被他杖毙了。
  他不肯死心,还是答道:“辛内官已故,圣上是累着了吧,才会记错。”
  轩帝闻此,眉头微蹙,他思虑片刻,却怎么都想不起还有此事。
  赵桓青审视着轩帝瞳眸中的恍然无措,丧女之事此时在他心中已然不是最重要的了。
  三日前,清流文士在帝京请愿,百人被杀,数百被囚。
  他们甚至未来得及开口道出民愿,便得来这般的结局,这件事引得全城震动。
  天下文士所读的第一本圣贤之书《谦德》曾道,君子当兼听天下之言,勿偏信一家之辞,而这也是先帝所践行之事。
  听取民愿是当时明君所践行之举。
  陈国王室也因广纳谏言才会数年之内民意高涨,获得无数赞誉。
  为君者不问原由,不听谏言便下死手与暴君何异?
  即便清流此番作为过于激进,但上策应当疏之导之,而非滥杀。
  而这已不是轩帝近日以来杀的第一批人了。
  皇帝以武力滥杀之名当即在城中广布,这番行为在辛氏等世族的推波助澜下,激起了极大的民怨。
  他们不敢质问皇帝,却敢发难京机营。
  京机营无帝令自然不敢向百姓动手,好几个外出采办的兵士被民众打的头破血流,被骂走狗。
  营中亦有不少世家子弟,这两边不是人的日子当即便不过了,辞了官归家去。
  营内走了好一拨人,如今京机营亦是人心不稳。
  百姓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失望透顶的前朝官员了,那些原本对轩帝还存一线希冀的官员提起天家也只是嗤笑。
  赵氏努力替轩帝维稳着局势,但今日他不仅失手害死了赵氏的女儿,如今更是一副痴呆之相坐于长阶之上。
  赵桓青这满腹的抱负见到这一幕便瞬间土崩瓦解了。
  他赵氏到底是何苦如此,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良久,宫外宣唱,贵妃娘娘到了。
  月色之下,女子身姿婀娜,款款而来,纵是这大夜里,她却是罗裙粉黛装扮得极为精致,想是早得到了消息,却装扮到这个时辰才姗姗来迟。
  她走过赵桓青身旁,连看都未看他一眼,而是直直走向至今仍坐在地上的皇帝。
  辛黎低下身子,软声细语地问圣上安,而轩帝亦是丝毫不搭理她。
  “圣上,夜里凉,不如回宫内歇着吧。”
  辛黎对于皇后之死置若罔闻,对赵桓青就连装模做样的安抚都没有,她对于轩帝这番模样更像是早已司空见惯。
  见轩帝并不回应,辛黎便动手试图将轩帝扶起来,但她自然是没有那番力气的,轩帝那臃肿的身躯是一动不动。
  辛黎微微蹙眉,没了耐心,而后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垂落的一缕耳发,向一旁吩咐道:
  “来人,将圣上请回如意殿休息。”
  话音刚落,便见几名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轩帝架起来,而后放入轿辇之内,抬着往如意殿而去。
  这些人的动作就连半分的犹疑都没有,显然是已然习惯了此事。
  因清流之事,轩帝已然三日未上朝,避免与朝臣再生冲突,再见时便是这副模样,赵桓青如何不疑惑。
  他看着这一幕,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猜测。
  夏利川派军驻守寒城却迟迟不肯进城,江淮世族亦未有激烈的反扑,即便黄庭生派人多番挑拨,他们却按兵不动,此事听来多有怪异之处。
  江淮仿似都在静候着什么。
  但赵桓青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敢直接对皇帝下手。
  辛黎迈着步子,正欲离开,却见赵桓青大步上前,拱手拦在了半道上。
  “赵大人这是何意?”
  赵桓青躬身拱手,又是一礼。
  “回娘娘,臣有一事还想请教娘娘。”
  辛黎扫了他一眼,夜深至这个时候她是疲乏的,但赵桓青在前朝还算颇有影响力,辛黎还是耐着性子听他两句闲言。
  “说吧。”
  赵桓青听完又是一礼。
  “如今圣上突生怪疾,前朝局势不稳,民愤难以平息,不知江淮那边打算如何处理当前局势?”
  对于赵桓青明目张胆地试探,辛黎却并不动怒。
  她端起了几分惑人的笑,缓声道:“那就要看庄老他们的意思了。”
  这话说完辛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赵桓青一人愣在了原地。
  他着实未想到,辛氏的背后当真还有江淮世族,且居然还是庄氏。
  赵氏花费大半心血在轩帝身上,如今轩帝这渐去的大势带走的还有他赵氏一族的前程
  紫薇殿前的月色照不亮赵桓青心中的死寂,却还是还了他一身素白,仿似在告慰赵氏那牺牲了的女儿。
  宫宇楼台之间,被人抬走的轩帝在轿辇之上却有一刻恢复了清明,他神色当中一抹狠厉一闪而逝,而后又闭上了眼,仿似小憩一般睡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得到消息
  清晨,小贩挑着竹篓从青石路上走过,脚下还有些湿滑,他走得谨慎了些。
  一辆宝驾轻缓地碾过被雾气沾湿的路面,从他身旁路过,引得小贩回头望了望。
  这个时辰出行的多半是远方的客。
  马车在一间客栈前缓缓驶停,车上的人并未露面,倒是驾车的马夫跳下了马车,往客栈内走去。
  良久,马夫又返回了马车处,一脸为难的模样。
  他低着身子,苦笑着对车内的人道:“笙姑娘说,她现下不方便见其他人。”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不正是那日裴氏的女使熙箬对阿笙说的话,她倒是记仇得紧。
  车内的人倒也不恼,对那马夫又浅声嘱咐了几句。
  马夫再次入内,约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一淑丽的女子身着浅云扶风裙从客栈内走出。
  她衣裙顺着风势尚有几分摆动,足见她来得急了些。
  阿笙浅抬眉目看向被晨风刮动的帘幕,抬步走了过去,便见那人掀开帘幕,笑得温润。
  阿笙不知他为何心血来潮又要来江淮,但此刻她只关心马夫此前带给她的话。
  窦知进偷偷返回了江淮。
  因为西洲王室在西南境对他的追捕,让他在西南境左右碰壁,手里的飞钱无处兑换,现银用完之后就连小妾都跟人跑了,正是走投无路之时,便听闻帝京与江淮之争。
  他料定帝京的人如今无法到江淮抓他,所以偷偷跑了回来,欲求庄氏替他摆平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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