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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难怪……”
  难怪昨夜,太后会那般轻易容许他上呈证据,原来她从一开始便打定了今日的主意。
  这证据一入珠帘便由得她一人分辨了。
  但群臣观宗亲王的神色,和那珠帘之后太后的反应,自然是有不信之人。
  宗亲王神色一凝,而后朝不远处的群臣递去一个眼色,这泱泱人群中,也不知他到底看的是谁,然而下一刻便有一名中枢阁老臣站了出来,躬身见礼,而后道:
  “娘娘,此事涉及是否有他国势力欲操纵我国朝政,还请娘娘公示此信,以服众人之心!”
  此话过后,众人纷纷抬头看向珠帘之处,堂风微动,却吹不动半许。
  良久,珠帘之内传来纸张撕坏的声音,寸寸清脆,让人听得分明,群臣不由大惊。
  “娘娘!”
  面对群臣的惊愕,珠帘之后的妇人却是神色淡然,言语之间不见半分动摇。
  “诸位,是我教养不善,令公主没有公主之德,还未嫁入西州,便忘了根本……”
  “女大不中留,既然合德已与西州王室有了亲近之心,这和亲之事便该提上日程,无须等到两年之期满。”
  说到这,太后顿了顿,又似再次提了一口气般。
  “来人,传我御令,公主既已与西州商定婚事,便无须在央国多做停留,一月之后,和亲队伍当即启程!”
  太后的声音字字句句,让堂下众人听得清晰。
  众人听得明白,也看得明白,这是太后既要保下合德公主,又欲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给百官一个交代。大错尚未铸成,她欲以自身清名换给合德三分余地。
  公主她可以立即送走,但却希望百官给合德一条生路。合德远嫁已成事实,央国无法扣留她,而她若以罪身出嫁,在夫家定不得尊重,来日央国也再无她的退路,对于合德而来,未来日子的煎熬会比死更难受。
  因而今日,太后宁愿承了这份罪业,撒下这无人相信的谎言,也要保下合德。
  大殿空旷,九龙抱柱的梁雕还彰显着央国天家的威严。天光一缕缕拂过高处那威严的龙椅,仿似欲唤醒它旧日的辉煌。
  群臣垂首间,只听得老妇人微颤的声音。
  “我这一生没能得一个孝子贤孙,让大家看了笑话。”
  殿下百官听得这疲惫的话语,连连躬身,大呼不敢。
  宗亲王静静地看着那珠帘的方向,一时有些动容。自他记事以来,父王的皇后便一直是一位端静淑仪的人,他从未见她与人有过争执,她的尊贵从未失过半分,然而今日,却在百官之前,不惜撕毁自己一世的清名,也要保下合德这个孙女……
  宗亲王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先帝曾说与他的话:
  “君与臣,父与子,既是凡人便难以彻底断得清晰,君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若当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性子又怎么能真的体会百姓疾苦,懂得苍生之难。”
  “你父王这一生也是在不断地取舍,不断留下遗憾……”
  宗亲王终是缓缓垂下头颅,躬身拱手,道了一声,“儿臣,尊母后之意。”
  自宗亲王松口,群臣方才又躬身拱手,大呼一声:“谨遵太后之意!”
  珠帘之后,老妇人看着殿内众人的模样,微红了眼眶,心中疲惫之色再难掩盖,她抬眼看向大殿之内的九龙柱。天光被浮云所遮,恍惚间,她仿似看到了先帝于那龙柱之下漫步,带着学步的大皇子一步一步往高位而来。
  而此刻,她头上的凤冠与身着的后服却似千斤重一般,压得她难以直起身子,饶是她想要微垂头颅,却也难以做到。
  隔着垂坠的珠帘,老妇人细细地端倪着殿中着亲王正服的男子。今日,他不达目的是难罢休的,既然他已然肯让这一步,自己便该顺着台阶下了。
  太后念及此,又长长地呼了口气,缓了缓心中的郁气。
  先帝啊,我当真尽力了……
  珠帘之后,太后抿了抿唇,再次朗声道:
  “先皇第三子,自小尊学识礼法,才德兼备,宜承大统。今日吾以圣上之名,特封其为东宫太子,请太庙行继承之礼。”
  此御令一出,殿内众人心中各有百般滋味,袁成杰等人的面色苍白难止,另有中枢阁众人欢喜难掩。
  这百般姿态,最终只汇成一句,“尊太后懿旨!”
  第二百九十章 雨夜话事
  黄昏细雨,沾湿了御街的青砖,这雨下得稀疏,而风势却大了些,吹得长街之上的百姓加紧了归家的脚步。
  一辆宝驾急行至宫门之前,却被宫卫强行拦了下来。
  公主宝驾何曾被拦过。
  马夫大声呵斥,“此乃合德公主车驾,尔等岂敢冒犯!”
  得了这话,宫卫却并没有要让开的架势。侍卫长将长剑放回剑鞘,而后抱拳躬身道:
  “殿下,太后有令,让殿下如今安心待在公主府准备出嫁事宜,在此期间便不用来看她了。”
  这话一出,马车之上的人一把掀开帘幕,瞬间便有风雨吹打在她姣好的面庞之上,沾湿了梳理规整的发髻。
  合德看清了宫卫冷漠的面庞,而后抬眼看了看那巍峨的宫墙,她自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却如有高山之势,让她不得翻越。
  合德抿了抿唇,吞下了怒意,笑容间带上些许柔弱之意。
  “我知皇祖母如今正在气头之上,烦请侍卫长帮我带句话给她老人家。”
  见合德没了硬闯的意思,侍卫长放缓了态度,拱手道:“殿下请讲。”
  合德敛了敛眉目,柔声道:“孙女自知能力不足,不能再替父王与皇祖母分忧了,请皇祖母和父王保重身体……”
  说到这,她微微低垂了头颅。细碎的雨落得她满头白纷纷,央国那个骄傲的公主何曾有过这般的神情,侍卫长见此心中难免感叹,但皇命在身,他退不得半步。
  “定会将殿下的话带到。”
  合德听得这话中依旧梳理的语气,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看来这一次太后是下了死令了,宫卫如何都不可能放她进去。
  合德朝侍卫长点了点头,而后放下帘幕,许的马车掉头,返回了公主府。
  马车刚到府门处,便听管事来报,庄大姑娘有请合德前往庄氏的晓寒筑一叙。
  这晓寒筑是近帝宫唯一一座可观束河风景的民宅。晓寒筑最令文士称叹便是其内精巧的格局设计,乃至横跨两阁的飞栈,在那可以观得远山近水,柳枝绦绦。
  合德抵达之时,便见晓寒筑那青石小径上只留了青灯几盏,再抬眼便能见到那被灯火点得繁盛的飞栈。
  竹帘垂坠,遮了半边的风光,这飞栈以窗封闭两侧,此刻唯有廊头的两扇打开,正是凉快。
  合德看着庄翎月一袭华服坐在盛宴之前,浅笑地看向自己,这盈盈的风吹得她面容更显温软。白日里,太后刚定了宗亲王储君之位,庄翎月不但没有弃她而去,而是盛宴相邀,合德知晓今日这席面吃得定不简单。
  “庄大姑娘这可是践行之宴?”
  庄翎月起身请合德入座,礼数端得整齐,对于合德这话却并未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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