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对能考上的人来说是最後的磨难,对考不上的人来说是一次又一次的磨难。
  当官之前或许想着将来当上官一定要把贡院修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当上官之後再也不用进贡院受罪又换了种想法。
  他们受过的罪後来者也得受,淋过雨就要把伞全撕烂,就是这麽不讲道理。
  于是一届苦过一届,每一届都有人躺着被擡出去,但是朝廷依旧没有改善贡院考试环境的意思。
  就算有钱也不改善,考个试而已不需要那麽舒适的环境,连这点苦都受不住,将来怎麽吃当官的苦?
  总之就是,怎麽说都有道理。
  小小苏通过检查进入贡院,看着那一排排的房间脚步沉重。
  房间分列大门两侧,每排房间之间的间隔只容两人通过,其中长排的近百间,短排的也有五六十间,而最末的一间则是茅厕。
  离茅厕近的就是传说中的臭号,分到谁谁知道。
  考试用的房间很小,像他们青松兄那样的进去後站不直也躺不下只能坐着,不说青松兄,连他这个头都没法躺,要在里面待足三天,说是煎熬一点儿也不为过。
  虽然每天考完都会放考生回家,等第二天早上再进去考试,不至于让他们缩着手脚在号舍里睡整夜,但是在里面窝一个白天也够折磨的。
  而且离茅厕越近味道越冲,运气不好分到了臭号只能自求多福。
  好在苏景殊运气好,进去之後离臭号远远的,周青松的运气也不错,俩人都躲过了臭号,不管题目出的难还是简单,总归能安心把题做完。
  随着考生们依次进场,贡院里的动静慢慢大了起来,苏景殊将带来的笔墨摆在桌上,然後一边磨墨一边等开场。
  哦,他们考试用的纸是自备的,准备好之後由官府加盖印信然後发还。
  怎麽说呢,抠的不是地方。
  秋闱的题目难度和春闱没法比,但也和简单不沾边,第一场的题目四书五经都有,主治哪经就选哪经。
  只要第一场答的好,凭第一场的答卷就能确定能不能入选,後面两场是用来定名次的,写的不出格就行,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名次很重要,接下来还有春闱呢。
  真正见过科举考试就知道小说里那些考试时故意藏拙,等到殿试再出来惊艳四方的情节根本不存在,古代人也是人,哪场考试都是人才济济,藏拙藏拙藏不好就真的成拙了,所以他从来不敢在考试的时候掉以轻心。
  他爹他哥名声在外,他不能给家里人丢脸,全力以赴还有被挤下去的风险,藏拙、他得有那个本事才能藏啊。
  写文章很主观,可能这个考官觉得写得好,换个考官又觉得写的不好,他爹的文章都能被黜落,他这种半路出家的就更不敢不把科举考试当回事儿。
  科考和後世那种可以算分数的考试不一样,这玩意儿没有分数,再厉害的学霸也没法在这种考试中猜出合格线。
  再说了,也不光是不能给家里人丢脸,他自己也要脸啊。
  苏·偶像包袱一万斤·景殊:严阵以待.jpg
  贡院关门落锁,钟声响起正式开考,沉下心的少年郎看完题目开始打腹稿,深思熟虑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提笔答题。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贡院里吃不好也休息不好,能坚持到考试结束的都是狠人。
  秋闱只有三天,春闱却要考足足九天,小小苏还没有走出贡院大门就已经对来年的春闱感到绝望。
  天呐,这个试他是真的非考不可吗?
  所有的考生走出贡院都宛如失去生机的丧屍,萎靡不振两腿发虚,走出贡院看到外面宽敞的大街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
  太不容易了啊啊啊啊!
  苏景殊和周青松相互搀扶,好吧,主要是周青松搀扶,苏景殊被搀扶,俩人相互搀扶的上了马车,全都跟被吸干了精气一样,不想关心考试内容,只想回家赶紧睡个好觉。
  周青松气若游丝,“这哪是考试啊,分明是在索命。”
  苏景殊心有戚戚,“还好考完了。”
  他哥春闱之後回家连睡三天真是睡少了,换成他他能连睡半个月。
  吃了睡睡了吃,在床上封印半个月都没法弥补他这几天受的苦。
  太折磨人了。
  难怪没有官员提议把贡院盖好一点儿,他考完他也是这个想法。
  他受过的罪凭什麽後来的考生不用受?
  就像後世那个梗:
  儿子问父亲:你为什麽不是富豪?我为什麽不是富二代?
  父亲回答:想当富二代已经晚了,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好让儿子孙子过好日子。
  儿子反问: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麽让小崽子享福?
  父亲回答:爹当年也是这麽想的。
  妙啊!
  反正当官之後就不用再进贡院受罪,何必辛辛苦苦打申请要钱去重修贡院让後来者享福?
  这个坎儿所有人都得过!谁都别想逃!
  凶残.jpg
  不管怎麽说,考完就是胜利,接下来就只等放榜了。
  考生一轻松,压力就到了考官那里。
  贡院公堂东西列房中的考官们忙忙碌碌,试卷需要全数折登弥封糊名编号,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弥封官还要将试卷转交给誊录所。
  大宋的科举考试已经有锁宿、弥封、誊录等手段防止作弊,誊录所,顾名思义重在“誊录”二字。
  考生们用墨笔答完的卷子是“墨卷”,誊录官们会用朱笔将所有墨卷重新誊录,录好的卷子叫“朱卷”。
  这年头字写的好已经不能算加分项,因为批阅时用的试卷不是原卷,为了防止从笔迹中认出考生的身份,就算麻烦也得把卷子重新抄一遍。
  等到誊录结束,原卷封存交由收掌所,朱卷还要交由对读所校对,确准无误才会盖章下发到阅卷官手里。
  整套流程走下来很耗费时间,考试只需要考三天,阅卷却要阅一个月。
  考生们考完能回家睡大觉,考官们却要在贡院里锁到出成绩那天才能出门。
  说不上来谁更惨,反正都挺惨。
  考完到放榜中间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太学的直讲先生们被调去阅卷,考完试的太学生休养过来之後也不用急着回太学,走亲访友等成绩就行。
  苏景殊去年看着他哥天天出门参加诗会,今年轮到他後怎麽看怎麽不对劲,总感觉他和诗会雅集格格不入,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合不适合他。
  一起吃饭吧,他不喝酒。
  吟诗作对吧,他的诗又不好。
  而且同去参加诗会的士子都比他大,把他们放在一起说是泾渭分明都是看得起他。
  周青松考完之後回家找兄长诉苦去了,其他在京城的同窗对这种场合如鱼得水,最後就是他一个人孤立所有人。
  是的,不是别人不带他玩,是他自己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不想出去玩。
  好吧,他是个不合群的读书人。
  苏洵也感觉很奇怪,他那麽受欢迎的人怎麽会生了个不喜欢参加诗会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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