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可是崇文抑武是从太祖皇帝时就传下来的规矩,朝中文臣不会乐意被武将压一头,寒窗苦读考出来的读书人同样不希望武将地位太高。
  重文轻武不太行,重武轻文更不可能,那就文武平等吧。
  殿试求稳,除了少数几个走极端的进士,绝大部分都在论述文臣武将各司其职方能使大宋蒸蒸日上。
  论点相近,拼的就只能是谁写的更好。
  春闱放榜之後,前几名的试卷张贴出来供天下人学习,参加殿试的进士们都知道省元苏景殊擅长策论不善诗赋。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己动笔的时候也能大致猜出别人可能会怎麽写,如果论题分不出上下,那省元在殿试中就有可能被後面之人赶超。
  主考官欧阳修在太学待过一段时日,他又是个喜欢提拔後辈的性子,在场这些奋笔疾书的进士他几乎都能喊出姓名,考试还没结束就已经能看出哪些能堪重用哪些不适合官场。
  韩琦和富弼坐在他旁边小声说话,监考的时候没什麽正经事情,话题都是在场的进士。
  富弼当年直接将两个女儿都嫁给三元及第的青年才俊冯京,冯京这个女婿也没让他失望,好些人都羡慕他下手飞快抢到个好女婿。
  如今可能出个比冯京冯大人更年轻有为的三元及第,不少人都想着趁对方没有一飞冲天前将人抢到自己家中,当朝宰相也不例外。
  可惜今年这位小省元家里管的太严,老早就放出话说不欲和高门大户结亲,春闱放榜後天天关紧大门,外头的媒人都排到开封府门口了也喊不开他家的门。
  不是,他们何必呢?
  试图和苏家结亲的大臣都遗憾不已,三元及第不常有,苏家三子皆入朝为官,三个儿子看着都颇有才干,没有意外的话十几二十年後苏家自己也是高门大户,这有什麽不能结亲的?
  除了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还有什麽样的女子配得上连中两元、也可能是三元的苏家小郎?
  一群人私底下打听苏家的情况,发现老苏在嘉佑元年带俩儿子进京之前就先让俩儿子成了亲都不知道说什麽好。
  京城的女子是什麽洪水猛兽吗?至于这麽防备?
  苏洵的人缘好,在京城的好友能凑够一场大型诗会,苏家的情况在这群好友中不是秘密,衆人私底下悄悄打听,一来二去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人家不是不愿意和高门大户结亲,而是之前吃过亏,不想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就算有人说眉山程家不算大户更不算高门也没用,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谁都不用在这上头费心。
  好在万衆瞩目的省元不能靠姻亲拉拢,其他进士却还可以。
  这一届的进士年纪都不怎麽大,没成亲的也有一大把,想要榜下捉婿的人家捉不到榜首,退一步捉其他进士也行。
  韩琦侧身低声道,“若不是苏明允不愿意,我家的确有适龄的孩儿能和苏家结亲。”
  富弼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姻亲这种事情要看运气,强求不得。”
  苏家这小娃的资质很好,官家第一次主持春闱,很乐意点个三元及第的少年郎出来,只要他殿试正常发挥,状元就不会是别人的。
  十六岁的三元及第的确比二十七岁的三元及第更惹眼,可是没办法,谁然韩家的门槛太高人家苏家不满意呢?
  韩琦:……
  好了好了,知道他有个三元及第的女婿很满意,不用在他面前炫耀。
  韩相公瞪了老夥计一眼,不想再提这个让他不那麽开心的话题,“师朴先前提过苏家小郎幼年有过奇遇,官家改广备攻城作为军器监就和他有关。当时我不在京城,你一直留在京城,说说当时是什麽情况。”
  师朴是韩琦长子韩忠彦的字,韩琦回京不久,韩忠彦就离开国子学直接以秘书丞召试馆职,并没有参加科举考试。
  国子学的衙内们大部分都是这样,不一定非要参加科举考试,其他考试过关了便能直接当官。
  更有甚者连考试都不用考,直接凭父荫就能入仕,也就是庞昱将来可能会走的路。
  庆历新政失败後,韩琦被贬出京辗转各地,直到前两年才回到京城,只是回京後不久就赶上仁宗皇帝驾崩,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忙的焦头烂额,直到最近官家能上手处理朝政了才略微轻松些。
  他知道辽国忽然偃旗息鼓是因为大宋造出了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回京後特意去城外的作坊看了那些火炮和炸药。火炮威力巨大,炸药便于携带,那些武器拿到战场上比刀枪剑戟的威力大的多,契丹人见了之後认怂很正常。
  这不,辽国不敢再轻易试探,西夏在战场上吃了大亏後也不敢再有动静。连战大捷不光是将士们的功劳,研制出火器炸药的匠人也功不可没。
  师朴说过匠人造出火炮炸药都和苏家小郎关系匪浅,只是他当时未曾在意,觉得十几岁的小郎君顶多接触个烟花爆竹,不可能比世代钻研此道的工匠还精通怎麽制造火器。
  幼年的奇遇就更不能相信了,那是街头娱乐小报爱写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苏景殊和火器有关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官家下令不许外传,开封府包大人也对知情的国子学学子再三叮嘱,韩忠彦觉得他爹身为宰相不用他说也会知道,因此提了几句之後就没在多说,时间一长韩琦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最近这些日子苏家小郎苏子安在京城名声大噪,殿试上亲眼见到这位苏家小郎,韩相公这才又想起来之前儿子说过的事情。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时辰,闲着也是闲着,让他来听听苏家小郎幼时究竟有什麽奇遇。
  富弼挑眉,“你不知道?”
  韩琦面色如常,“我该知道?”
  “我以为师朴在你没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和你说了。”富弼慢条斯理说了一句,看老夥计的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没放在心上,“贵人多忘事,韩相公家的门槛果然不是苏家能高攀的。”
  韩琦:……
  贵人多忘事是用在这时候的吗?他家门槛怎麽了?有意见以後别进他家!
  韩相公不想搭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老夥计,索性转身去问旁边的欧阳修。
  欧阳永叔在太学担过直讲,平时和文人圈子接触甚密,肯定比富彦国更了解那孩子,不,不光了解那孩子,还了解那孩子他爹他哥他全家。
  富弼摇头叹气,继续跟上去讨嫌,“何必麻烦永叔,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欧阳永叔在太学消息比他灵通,可苏家住在开封府府衙附近,他的消息是从包拯那儿听来的,不比欧阳永叔少哪儿去。
  说真的,那小子看着规规矩矩,其实和规矩二字根本不沾边。
  不过想想他爹是苏明允,能教出来这麽个儿子也可以理解。
  要说苏家小郎的奇遇啊,还得从十年前、应该是十年前、说起,那时候苏家住在城外的山里……
  欧阳修本来没打算参与这俩人的悄悄话,这届考生中有好些他看中的好苗子,他还想提前看看这些好苗子答的怎麽样。
  但是说起苏家小郎,那他得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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