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听着是在询问,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王雱有些忸怩的看了他爹一眼,苦着脸将藏在怀里的信递过去,“我感觉我这次发挥的很好。”
  语气非常自然,前面的铺垫也不违和,为什麽老爹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他背後有高人指点?
  老王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知子莫若父,他这个当爹的还能不知道傻儿子是什麽样?
  王雱把信交出去後也不纠结了,趁他爹看信的功夫凑过去说道,“爹,景哥说不能民间借贷收两倍三倍的钱官府收两成就算少,主要还是看百姓能不能负担得起,要是百姓连两成利都负担不起,对他们来说多还两成还是多还两倍没有区别。”
  王安石迅速扫完信上的内容,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家傻大儿,“你怎麽看?”
  “我觉得景哥说的非常对,如果官府足够靠谱就可以将青苗钱分成不同的部分,用来活命的钱不收利,用作其他事情的收利,也省得您老被骂与民争利。”王小雱一本正经,还想再说点什麽,就看到他爹穿上外袍要出门,“欸?爹你干什麽去?”
  他还没说完呢。
  老王皮笑肉不笑,“去找你苏伯父吵个架。”
  虽然苏明允对他误会颇深,但是不得不承认那家夥骂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他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找老苏吵个架清醒清醒回来继续发愁。
  王小雱:???
  王小雱:!!!
  王小雱大惊失色,“爹!冷静!苏伯父是无辜的啊!”
  什麽情况什麽情况?信上也没写什麽,怎麽就发展到要吵架的地步了?
  王雱急的埋头乱转,吵架吵上头了可能发展成打架,俩爹谁打得过谁不确定,他这身板儿肯定打不过苏二哥。
  吵架这种事情不能上门啊爹!
  第181章
  *
  老王在指定政策时想过全国范围内推行的效果比不上他亲自主持试行新法的时候,可他万万没想到差距能那麽大。
  前不久他的好友进京述职,他特意去问过青苗法在淮南路推行的情况怎麽样,好友说整体看起来还好,虽然青苗钱有利息,但那些钱的确帮助不少百姓渡过难关。
  然而他的学生也曾千里迢迢进京和他说青苗法扰民,他派人去地方查访,得到的反馈是地方确实有部分官员扰民。
  说好的说坏的都有,青苗法疏漏很多,但是不能直接一竿子打死。
  南方和北方的情况不一样,他之前试行青苗法时在南方,因此条例司制定的政策更适合南方,这一点他也能想到。
  只是没想到成效最显着的地方出现在京东路。
  许遵的本事他知道,苏子安那小子的本事他也清楚,俩人凑一块儿能干的红红火火很正常,如果登州之前没有被祸害过就更正常了。
  新法刚颁布不久,不少地方官都以治下刚遭过天灾要恢复民生为由拒绝执行。
  要不是知道推行新法就是为了恢复民生他就信了。
  天灾可怕,人祸更可怕,登州被沆瀣一气的地方官祸祸三年都能干这麽好,那些官怎麽好意思说要全力恢复民生分不出精力推行新政?
  他和官家说过地方存在官吏扰民的现象,官家也特意下诏让推行新法的地方官多体谅百姓的不易不得扰民。
  结果可好,没人听。
  气的官家差点离京出走。
  许大人的奏章他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也让条例司的官员都誊抄下来回去琢磨,那份奏章写的的确不怎麽客气,但却将新法推行下去後出现或者可能出现的漏洞点的清清楚楚。
  青苗法调整的空间很大,拿出几年时间慢慢改进,以他们目前的能力即便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也能让大多数百姓因此获益。
  官家看完许大人的奏章後也说不求所有地方都能和他们预想的一样,能有登州七成的成效就算得上成功。
  也幸好有个登州能让他们坚信政策没有走歪,只要地方官能力足够强,天下就能处处是登州。
  再强调一遍,朝廷推行青苗法不是为了那两成的利,而是打压民间那些动辄翻两番翻三番的印子钱,为了让贫民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不饿肚子。
  别这理由那理由,下发到地方的政令都是一样的,为什麽登州能处理的井井有条还能给出有用的反馈,其他地方就各种问题?
  归根结底还是当官的能力不行。
  都是遍阅圣贤书的读书人,理政能力差成这样就不知道脸红吗?
  老王对如今的官员很失望,他想着再差劲也不至于太离谱,事实证明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一个个的手里有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中饱私囊还不够,还要把百姓兜里仅剩的一点东西给掏出来。
  胃口那麽大怎麽不撑死呢?
  王相公凶残的想着,等马车停在苏家门口才平复心情恢复正常。
  不放心的王小雱强行加入出访队伍,看着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越发不放心,“爹,您来之前和苏伯父打招呼了吗?”
  王安石瞅了儿子一眼,“吵架还要提前打招呼?”
  他都是直接上门。
  王小雱:……
  天呐,他们真的不会被打出来吗?
  老王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拘谨,让车夫去不远处的茶摊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然後自顾自上前敲门。
  小王战战兢兢跟在他爹身後,紧张的好像门後有吃人的妖怪。
  门房看到熟悉的马车就进院里通报,苏洵不知道老王为什麽来找他,但是人都上门了也不能不见,于是满心疑惑的出门接人。
  以前是不接的,就是之前闹翻了还没和好,不去接显得太熟不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王安石手刚擡起来还没来得及敲大门就已经打开,然後露出苏洵那张不太高兴的脸,“明允兄,别来无恙。”
  王雱硬着头皮行礼,“苏伯父。”
  苏洵眉头皱的更紧,又不能在孩子面前说什麽,于是让他们父子俩先进来再说。
  虽然不知道王介甫过来要干什麽,但是有孩子跟着应该不是来找他吵架。
  走廊里,苏轼拖着苏辙出来和许久不见的王相公打招呼,一行人浩浩荡荡去老苏的书房,俩爹去里间坐着说,仨儿子留在外间围着火炉说悄悄话。
  炉火燃的很旺,房间里温暖如春,苏子瞻小声询问,“雱哥儿,你爹这是干什麽来了?”
  王小雱哼哧半天,声音细若蚊呐,“来找苏伯父吵架。”
  苏轼苏辙:???
  “什麽?”
  兄弟俩以为他们听错了,可听错也能两个人一起听错吗?
  王雱揉揉脸压下脸上的热意,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但也没有太大,“我爹看了景哥给我写的信,然後就说要找苏伯父吵架,我实在不放心就跟了过来,二哥三哥不用管,他可能吵尽兴就走了。”
  只要不动手一切都好说。
  苏辙深吸一口气,慎之又慎的问道,“王相公又有了什麽奇思妙想?”
  王雱苦着脸没有说话。
  呜呜呜呜,三哥连叔父都不叫了,生分成这个样子真的好吗?
  苏轼拍拍弟弟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不应该问王相公又有什麽奇思妙想,应该问咱家景哥儿又有什麽奇思妙想,是吧雱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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