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不是,你们的角色是不是拿反了?
  人家都是穷亲戚去富亲戚家里打秋风,怎麽现在成了有钱人去穷苦亲戚家刮地皮?世上怎麽还有这麽不要脸的?
  他们路上磨蹭了一个多月,每次在老乡家里借宿都能听到点离奇事件,有家族长辈合起夥来欺负孤儿寡母,有官吏看上某块好田变着法儿强买强卖,甚至还有无良纨绔强抢民女。
  啧,庞昱都不敢干这事儿,什麽纨绔这麽嚣张?
  苏景殊:……
  幸好庞衙内不在场。
  太子殿下叭叭叭叭说了半天,中间只吃饭的时候停了一会儿,吃完之後来到书房继续叭叭叭叭,看样子大有和小夥伴秉烛夜谈的架势。
  他这次离京的目的大家夥儿都知道,就是替他爹来看看新法推行下去对百姓到底是好是坏。
  其他几位相公说了,他们不赞同王相公这麽激进的推行新法不代表他们不愿意让朝廷变一变,变则通通则久的道理他们都懂,反对青苗法也不代表反对新法,他们已经老了,新政还是得王相公来主持。
  意思就是:他们平时骂骂嚷嚷是给政策挑毛病,不是要把政策全盘推翻,破破烂烂的大宋经不起大刀阔斧的改革,但凡王相公别那麽着急他们都不会骂那麽狠。
  但是老王会不着急吗?当然不会。
  新政是他主持的,他要证明他走的路没有错只能用成绩来证明,要是新政迟迟不出成绩,他前面做的那麽多事情就是个笑话。
  赵顼在京城不知道当了多少回的传话人,到後来甚至拉着王雱一起来回奔波,结果是他们俩一起努力也没多大用处。
  拗啊!人怎麽能这麽拗呢?!
  折腾到现在就是他爹觉得哪边都不太可信,可他自己又不能亲自扔下京城那一大摊子跑出来查看,于是只能拜托他踏实可靠的大儿子出门体察民情。
  偏听偏信不可取,多方查看才最准确。
  好吧,其实他爹已经派过内侍到河北路、淮南路查访,但是不知道为什麽那几个宦官都只挑好的说,坏的地方丁点儿不提。
  他也是後来偶然间听到有人吐槽他爹放着朝中宰辅不用却偏听几个宦官的话才反应过来,不是地方新政没有问题,而是他爹选的人不对。
  就那个去河北路查访的内侍蓝元震,当年仁宗在位时范文正公主持新政他就一直反对,那家夥和所有君子党关系都不好。
  现在王相公主持变法,庆历年间主持变法的老臣们都反对,那家夥估计是故意和老臣们作对才一直和他们反着来。
  私心太重,不可信。
  这种事情都敢胡说八道,别的事情还敢让他去办?
  还是找个角落歇着去吧。
  要不是那几个宦官太不靠谱,他也没法争取到出京的机会。
  “哦对,最新统计,去年的青苗利息一共有三百万贯,我爹觉得这个钱有点多,让我着重看看到底有多少百姓被强迫自愿。”
  苏景殊睁大眼睛,“三百万贯?”
  赵顼点点头,“所有人看到结果的反应都和你一样。”
  正常情况下国库一年的收入也就是四五千万贯,这还是仁宗年间大幅提高税收的情况下才有这个数目。
  青苗法半年获利三百万贯,一年放两次就是六百万贯,比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都多还说不是与民争利?
  国富民穷国进民退,王介甫你还有什麽话可说?
  抄家夥,开喷。
  苏景殊张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小金大腿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种程度的骂战已经不足以让他惊讶。
  不要担心错过精彩的地方,雱哥儿还在京城,回头直接让雱哥儿讲就行。
  第184章
  *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宋国库空虚是所有人的心病,谁都想国库的钱花不完,可谁也不想背上搜刮百姓的骂名。
  先前抄襄阳王府和柴王府抄出来那麽多黄金没一个说有问题,私自开矿藏下的东西本就该收入国库,国库装满黄金那叫大大滴好。
  上千万的赃款黄金入国库满朝文武喜笑颜开,三百万贯铜钱入国库,到朝中文臣嘴里就是大宋要完。
  这种事情武将不掺和,他们只要有钱就开心。
  实话实说,光利钱就赚三百万贯确实太多了。
  赵顼摇头晃脑,“青苗利钱太多,所以我这次来登州主要是看看不收利的青苗钱能不能推行下去。”
  国库的钱有正经用处,不可能一直用来给百姓救急,帮百姓度过青黄不接月份的那部分需要保留,某些借朝廷的钱来赚差价的就算了。
  贫民借钱需要上等主户作保这条不能要,就算贫民还不上钱的概率很大也不能要。
  百姓吃不上饭了找官府借钱还不上就还不上,那是救命的钱,不还钱还能打死他们不成?
  官府要做的是防止蛀虫侵吞钱粮,而不是为了政绩收回多多的利钱。
  自古民不与官斗,朝廷要是一门心思做生意那还得了?到时候不光商贾活不下去,百姓也活不下去。
  “京东路是三路中推行新法成效最好的一路,但是我来的路上看到好些地方都强行摊派青苗钱,那些地方的提举官还都是有能吏之称的官员,王相公收到奏章後不止一次在朝中说他们的好。”
  也就是欺负王相公没空亲自去地方查访,要是看到这些能吏是怎麽干活的以王相公的性子绝对夸不出来,没准儿还会直接上脚踹。
  谁家正经的青苗钱不看百姓需不需要而是摊派给富户挨家挨户的分?
  苏景殊摸摸鼻子,“殿下明天跟我去看看,别的不敢说,登州的青苗钱绝对遵循自愿原则。”
  又不是推销公债,把钱分摊给富户干什麽,这种朝廷派人过来查访就露馅的事情他们可不干。
  “那些地方宁肯冒着被弹劾的风险也这麽干,一问就是他们也有苦衷,将青苗钱分摊给富户只是被弹劾,青苗钱砸在手里就是丢官被贬,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选择被弹劾。”
  苏景殊:???
  “他们没病吧?”
  “估计有点。”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回道,“知道现在外面都怎麽说王相公吗?说王相公看到哪个地方的青苗钱有剩就暴跳如雷,大骂当地官员懈怠公务,剩的多了就一脚把人踢到山旮旯里,只有账本好看才能成为万衆瞩目的能吏。”
  按照那些人的说法,王相公办事不许任何人有异议,不管推行什麽法都必须成功,推行到地方都是官员干的热火朝天百姓敲锣打鼓的欢迎,要是有不好的反馈就是地方官员能力不足,反正不是新法有问题。
  “王相公知道他的名声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苏景殊拍拍胸口,“要是这样的话,登州的官员都得被打发到山旮旯里。”
  他们这儿的本钱没有全部放出去,收的时候也没有全部收回来,虽说收回来的还是比放出去的多,但是光欠钱的账本就记了厚厚一大摞。
  其中固然有浑水摸鱼不想还钱的,可大部分都是家里太穷实在还不上。
  主户有田有地不代表都有余粮,要是为了还钱让他们变卖家産,官府当初何必出借青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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