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敢在地方胡作非为的地主富户十成十背後都有官员撑腰,能纵容家人横行乡里的官员十有八九都不讲道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抄的话很可能一抄一大串,那麽大动静不可能不出问题。
  朝中文臣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抱团,同年姻亲各种关系网撒下去,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也能扯上关系。
  这个什麽“扫黑除恶”计划一旦开始施行得罪的就是绝大部分官员,或许只有包青天能除外。
  吕惠卿忧心忡忡,试图让小同僚打消他那极度拉仇恨的计划。
  苏景殊假装听不见,继续原地打转碎碎念。
  他只是出个主意,采不采用官家说了算,就算要采用也不会让他去带人抄家。
  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官家知他们知,谁把消息泄露出去他就赖上谁,反正可供怀疑的人数两个巴掌都能数过来,他苏子安完全不带怕的。
  吕惠卿:磨牙.jpg
  信不过他就直说。
  抄家那麽得罪人,家族势力越大越可能被盯上,屋里五个人三个家庭条件都比他好,剩下那个是他苏子安本人,凭什麽消息泄露第一反应是怀疑他?
  苏景殊继续假装听不见,他直说谁把消息泄露出去他就赖上谁,没说会把消息泄露出去的是他吕惠卿。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抄家吧抄家吧吵架吧,抄家真的比折腾百姓来钱快。
  老王你清醒清醒,左右都是得罪人,得罪的人被关进大牢和得罪的人在朝堂开骂相比好上天了。
  吵架吧抄家吧抄家吧,抄家真的不是馊主意。
  屋里其他人:……
  哪棵树上的知了飞屋里来了?
  痛苦面具.jpg
  胡宗愈捏捏眉心,满脑子都是“抄家吧抄家吧”,比大和尚敲木鱼念经还能洗脑。
  苏子瞻说的没错,他们家小弟才是脑袋瓜最好使的那个,好使的让人根本猜不到他能冒出什麽稀奇古怪的念头来。
  另一边,韩琦和王安石没在屋里待太久,外头等着的都是大忙人,这事儿解决了之後还得办公,耽误太长时间的话今天到点都没法按时回家。
  他知道王安石为什麽着急,将他留下来也只有一个意思。
  新法已经推行了好几年,官家不会因为国库空虚就不支持他,没必要为了省钱着急推行没准备妥当的新条例。
  身为朝廷的肱股之臣要稳住心气儿,最难的时候都撑过来了,不能因为着急而功亏一篑。
  西北那边有官家扛着,他们这儿保证募役法的推行最要紧。
  这些天的确有人提议要放弃绥州,但是只要官家不松口,那些人再怎麽提议也没用。
  朝堂上是什麽情况他们最清楚,国之疆土寸步不让,那些提议放弃绥州的人翻不出什麽水花。
  这些道理王安石都懂,可是情绪不受控制,他听到朝中有人说要把好不容易拿回来的绥州让给西夏就来气。
  韩琦:……
  那麽大的人了怎麽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韩相公无奈,原本想好的说辞乱了一瞬,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
  他知道王介甫提出来的所有的新法条例都在地方试行过,试行的结果还挺好,但是不是所有的地方官都有他王介甫的能力,他觉得简单的事情对别人来说不一定简单。
  如果所有的地方官都能和他一样,青苗法不会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直到今年才推广到全大宋。
  “可是……”王安石想辩解几句,奈何韩琦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弄得他想辩解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自认为他的基层理政经验很丰富,但是在韩相公面前完全不够看,甚至当年在扬州当地方官时顶头上司就是韩相公。
  要说朝中谁最了解他,韩相公绝对排的进前三。
  既然推行保甲的法子行不通,那就只能再找其他法子,总之要尽快筹集到足够的钱粮供给西北战事。
  韩琦叹气,“朝廷的财政的情况你知道,国库并没有紧张到连西北的战事都供应不上。”
  王安石定定道,“有备无患。”
  没有意外的话短时间内国库存银足够供应西北战事,可意外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谁能保证接下来不会遇上大规模的天灾?
  韩琦:……
  算了,不执着于推行保甲就行。
  意外这种事情的确令人防不胜防,当年他和庞籍、范文正前往西北稳定局面,可就在他们稳住阵脚准备反攻西夏时忽然遇上天灾连年,朝廷不得已只能和西夏议和。
  如果有的选,大宋不会有人想和蛮夷称兄道弟。
  奈何当初议和是权宜之计,说以财货来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是为了遮羞,没想到权宜久了竟会又有那麽多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君辱臣死,如今的朝堂别说让他们以死殉国,就是稍微有点利益受损都无法接受。
  唉。
  房间里的两个人没有多说,沉默了一会儿便推门出去。
  守在正厅门口转悠的苏景殊连忙看过去,很好很好,看神色就能看出韩相公的劝说很有用,老王肯定不会再执着于那个一看就不靠谱的保甲条例了。
  韩琦收拾好心情笑吟吟劝道,“虽然天气很热,但是也别那麽大的火气,有事坐下来好好说。”
  苏景殊老老实实应下,今天是意外,他平时可好说话了。
  富弼慢悠悠跟上来,慢条斯理的将小小苏刚才想出来的新点子说出来,然後问道,“二位怎麽看?”
  韩琦:???
  王安石:???
  两个人愣了又愣,看向苏景殊的眼神都不对了,“你想的?”
  苏景殊挺直腰杆,刚才的老实荡然无存,“回两位相公的话,下官觉得此法比保甲更加可行。”
  如果百姓和官僚必须要有一个被折腾,他选折腾当官的。
  保甲推行下去後折腾的是所有乡间百姓,抄家只抄贪官,而且被查出来的只是贪官群体中的极少部分,只是得罪人而已,老王你不会怕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记得他们王相公还有很多未完成的新法条例,其中方田均税一旦提出来就是得罪全体官僚阶层,这才哪儿到哪儿?
  苏景殊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意思太过明显,不说话也能看出来心里在想什麽。
  王相公!王大人!王叔!不会这就怕了吧?!
  王安石:……
  虽然这个主意很值得研究,但是这小子怎麽那麽欠揍呢?
  身为体贴的好侄子,老王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苏景殊还是能看出来的,既然已经心动那事情就好办了,“劳烦几位相公等一天,下官今天连夜拟个章程出来,还请王相公收回那份保甲条制。”
  王安石板着脸点头,“可以,这份公文我收回。”
  说着就将那份写满了反对意见的公文收了起来。
  臭小子跟他爹一个德性,一点不满意能扯出一箩筐的话,偏偏一箩筐里还都不是废话。
  希望西北别那麽快打起来,公文他拿回去好好琢磨,保甲条例过些日子再提。
  苏景殊:额……
  那什麽,他说的不是这个“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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