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骆扶夏嗤笑一声,从一旁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不小心粘到的酱料:“不服吗?”她扬起头,看着甄向荣。
甄向荣咽了下口水,不自在的拿起酒杯,嘴角微微抽动,说道:“服——”
骆扶夏垂眸继续吃牛排,不再继续讨论案子的事情,“明天我就开始休假,别来烦我了。”
甄向荣愣了愣,皱眉点头,然后又有点委屈:“不知道多少人想跟我一起吃饭,你却觉得这是在烦你。”
骆扶夏抬头看他,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眸子里隐隐约约泄露出一丝丝的情绪是:你认真的?
甄向荣收起委屈,“开玩笑开玩笑。”他轻咳一声。
骆扶夏咀嚼着牛排沉思着,“等下送我回家。”
甄向荣点头连声答应。
后天就是林念慈案开庭的日子。
其实现在歇一段时间也不错,可以——专注于思索如果败诉怎么跟赵文海解释。
骆扶夏一想到这个,便揪心极了。
世上最无奈,老实人被逼入绝境。
这样的事情,也总是会惹得路人唏嘘叹气。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前一日的大雨把城市冲刷的干干净净,走出门去还能闻到空气里泥土的香气,骆扶夏伸手遮了遮太阳,想着,快入秋了。
她去赵文海女儿所在的幼儿园门口找赵文海,赵文海还在那里开着鸡蛋仔小摊,骆扶夏递给他十元钱买了个鸡蛋仔,赵文海推拒着:“madam,你是我恩人来的,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
骆扶夏把钱塞给他:“查案是我们的职责啊,有什么恩不恩的?而且,你不收钱难道是想让我被廉政公署请去喝咖啡?”
骆扶夏笑着看他,赵文海面色微红,把十元硬币收过来,仔仔细细的收到围裙口袋里,“多谢madam。”
骆扶夏勾勾嘴角:“这有什么好谢的。”她看了看幼儿园小学生基本都走完了,便邀请赵文海:“一起去吃个饭吗?”
“这么巧?madam lok,我刚刚约了阿海一起去吃饭。”骆扶夏听到熟悉的声音,偏头去看,是何礼贤,他笑着看着骆扶夏,又走到赵文海身边:“来,我先帮你收了摊。”说着,他便帮赵文海一起推他的推车。
骆扶夏勾勾嘴角:“有什么关系,一起吃呗。”
她跟着何礼贤赵文海两个人收了摊,何礼贤搭着骆扶夏的肩膀:“怎么样,昨天你弟的事传的满城风雨,你没事吧?”
骆扶夏吸吸鼻子,“我能有什么事?顶多就是鼎爷专门告诉我让我休个假呗。”她偏头看着何礼贤,面上还一片淡然:“荣幸至极啊。”
何礼贤看着她:“不是吧,这么释然?要是我,这么莫名其妙被休假,非要去找那个记者理论一下。”
骆扶夏笑笑,没再继续这个问题:“你今天找他有什么事吗?我在这儿会不会影响到你?”
何礼贤摇头,又看着赵文海,笑道:“没什么事,明天阿嫂的案子开庭,我来陪陪他,怕他紧张。”
赵文海笑了下,满怀希望:“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莫威利那种人坐牢,不是肯定的吗?”
何礼贤点头,搂住他肩膀,“是啊是啊,肯定让他坐牢。”
他刻意挡住赵文海的视线,不让他看到骆扶夏略显凝重的神情。骆扶夏对着赵文海,产生了无限内疚的情绪。
莫威利的律师不是冯应驹,是个骆扶夏没见过的女人,听何礼贤解释说是冯应驹的徒弟姚可可。
“疑点利益归于被告。”
“人证张来福先生一直认为我被告人是害死他妻子的凶手,所以有理由认为人证对我被告人有极大的偏见,有理由编造假象陷害我被告人。”
“控方物证,也只是车牌上酸性鸟屎造成的痕迹,也只能证明该车曾经去过死者死亡地点附近,也只有张来福一家之言说痕迹是在被害人死亡当日去过现场,但由我之前的话,我有理由认为认证的证词有强烈的主观性,偏见性,有理由提议法官阁下拒绝采纳控方人证证词。”
“提议有效。”
“莫威利杀人案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骆扶夏看到赵文海在法庭里坐了许久。
她和何礼贤陪着赵文海坐了许久。
她只能一遍一遍的道歉。
为他们的无能,为自己的无力。
无力再去找到证据证明莫威利的累累罪行。
赵文海抬起头直视着前方:“六年前我好像也是这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被判刑的那天,和莫威利被无罪释放的这天。”赵文海看着骆扶夏。
“madam,天好黑。”赵文海眯着眼睛,“我看不到出路了。”
骆扶夏的手指微动,他想说很多话,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只剩一句:“抱歉。”
“不怪你。”赵文海拖着腿,挥开骆扶夏和何礼贤,独自一人一瘸一拐的离开法庭。
他很绝望。
骆扶夏能感受到赵文海的绝望。
因为自己的入狱,妻子被杀,期盼这么久的庭审,却最终因为证据不足,凶手当庭释放。
有些情感甚至不用去形容,把事实说出来便足矣让旁人感知道那份深切的绝望。
骆扶夏看着赵文海的背影,上空仿佛飘着乌云,厚重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警察好像就是这样,无论破过多少案子,只要有一案,没有将凶手捉拿归案,便会背着这份自责,懊恼终生。
骆扶夏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父亲尽忠职守,战死边防,他是为了国家;母亲舍生忘死,救人性命,她是为了操守。
骆扶夏至今还记得,她生日的那天,母亲早早的下班,做了很多准备,说回去她回来一定会吃上香喷喷的饭菜。她去接骆扶夏放学,途经的大厦为了好多人。
她多想什么都不管只陪着女儿回去过生日,她甚至想要避开,因为她记得女儿已经失去了爸爸,可她最终也始终没忘记胸前的警徽,她让骆扶夏等等,然后温柔的看着她:“妈妈上去看看,说不定可以救下她。”
骆扶夏等到她从天而降,死在自己的眼前。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救人的那个会死呢?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就父母双亡了呢?骆扶夏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他们尽忠职守,却真的只贯穿了那句话——
为人民服务。
那。
我呢?
尸体上盖着白布,妈妈的同事叔叔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可骆扶夏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她头晕目眩,她耳鸣眼花,她甚至站立不动。
“为什么我妈妈会死呢?”
时隔这么多年,骆扶夏仍然记得自己当初有多么的绝望,先丧父,又丧母,短短三年,家破人亡。
骆扶夏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跟着赵文海的步伐离开法庭,何礼贤皱着眉,神情一片凝重,他原想跟着赵文海,却又觉得赵文海现在大抵需要自己冷静,而不需要旁人虚无缥缈的安慰。
骆扶夏心情复杂,离开法庭和赵文海走了相反的方向。
苏星柏见到骆扶夏的时候,是在酒吧,除了那次骆扶夏带莫威利去录口供,这是第二次他和骆扶夏,在不是骆扶夏家里的地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