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下午下过一阵雨,巷子里有些积水,与垃圾堆里流出来的污水混成一滩,斑斓的油花映出肮脏的月光。
陈厌淡淡站在那,没有惊慌,没有紧张,甚至连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目光平淡如水,仿佛这些人激不起他半点兴趣。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明辉恨的就是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呲牙,“听说你考上大学了,怎么说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想来想去也得送你个什么才行。”
陈厌耳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终于正眼看向宋明辉。
那是怎样一种令人血液倒流的讥诮。
仿佛在打量一个人形玩具,不对等的目光,宋明辉在他眼里就是个玩意,还是很无聊的那种。
半晌,陈厌无声地做了一个唇形。
汪
一瞬间,那晚的耻辱卷土重来,排山倒海般从他身后呼啸着充满巷子里每一处狭窄的角落,直扑宋明辉。
轻而易举被激怒的人疯狗一样狰狞了五官,呲目欲裂地朝着陈厌扑过去:“艹!你去死吧!”
宋明辉的动作迟缓的像慢镜头在眼前播放,陈厌有无数个可以闪避的机会,但他只是定在原地,等着他的拳头落在他脸上。
宋明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和陈厌之间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
隐晦的月光从身后落下,他看见自己的身影如同一只飞蛾映在陈厌晦涩的眼底。
他带着笑意。
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砰——
拳头打在肉里,似乎能听见鼻骨断裂的声音。
宋明辉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打到了他,面前的陈厌应声倒地,重重地摔在那滩污水里。
月光在他周身溅起一道四散的屏障,泠泠的。
与此同时,一道焦急的女声从巷子外冲了进来。
“陈厌!”
宋明辉抬头,只看见一个长发的女人朝这边飞奔过来,不顾一切地冲破人群蹲下来将地上的陈厌抱进怀里。
刚才还恐怖的像个妖怪的人,靠在她肩上时竟乖顺的像一只绵羊。
南蓁看不见的角度,陈厌在笑。
鲜血在他脸上流淌。
妖异的殷红染在他漆黑的眼底,像个会吃人的怪物。
他真诡异。
无孔不入的寒意让宋明辉本能地咬紧了牙关。
林莫晚一步到达巷口,远远看见巷子里的场景,他顿时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厉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没想到还有别人。
宋明辉等人终于感觉自己中了圈套,互相对视一眼后迅速向着酒吧街的方向撤退。
等林莫进来的时候,他们全都跑了。
他着急地询问着南蓁,“你没事吧?”
南蓁没有理会他,她此刻全身心都放在陈厌身上。
他流了好多血,多到他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
“陈厌、陈厌,你伤在哪里了?”她捧着他的脸,满眼的心疼和焦灼。
陈厌似乎说不出话,他低着头,推开她,像是怕弄脏她的衣服,他拒绝她的搀扶。
身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捂着脸,闷声说:“没事,我没事。”
南蓁心更痛了。
她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搭在肩上,用整个身体做他的拐杖,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外走,“走,我带你去医院。”
经过林莫,南蓁像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径直走了过去。
林莫目瞪口呆,不知是惊讶于赤目的鲜血还是从未见过南蓁的这一面。
巷口外。
南蓁肩上的人不经意间回眸。
漆黑的眼。
明晃晃的轻蔑。
第20章
医院。
陈厌被推去手术室之前, 对南蓁伸了伸手。
她立刻握过去,“怎么了?”
“你的手,”习惯了疼痛之后, 陈厌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拇指抚了抚南蓁手上的血迹, 他哑声, “弄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
南蓁喉间像是梗了团棉花,她说不出话, 只俯身抱了抱他, “别怕, 一会儿就不痛了。我就在这等你出来。”
“嗯。”
护士推着陈厌进了手术室, 头顶的红灯亮起。
手术开始了。
林莫买了咖啡和湿纸巾过来,“手术开始了?”
“谢谢。”
南蓁接过来他递来的咖啡,手上刺眼的血迹让她一顿,“刚进去五分钟。”
这是陈厌的血。
已经干了, 像一块刺眼的疤长在那里。
指尖无意识地抠了抠。
林莫在她身边坐下, 安慰道:“别担心,医生说他伤得不重, 而且警方已经派人去调监控了,一定能把那些人找到的。”
南蓁没说话。
她沉默地用他递来的湿巾一点点擦掉手背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的血液被浸湿、化解, 血丝顺着湿巾的纤维
林莫换了个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南蓁微怔,仿佛才回过神来,“他不是我亲弟弟。一个阿姨托我照顾他。”
“他多大了,大二?大三?”
“下个月才去s大报道。”
林莫有些诧异, “这么小?”
这只是单纯的惊讶,但南蓁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对陈厌的轻视。
她淡声, “他比你想象的成熟。”
林莫对这一点不敢苟同,“高中刚毕业的话,也难怪会跟那群人搅在一起。”
话音刚落,感觉南蓁冷冷地看了过来,他改口,“我是说,他好像跟那些人认识。”
刚才警察来问话,陈厌的态度非常平淡,貌似对这种被找麻烦的事已经见惯不怪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惹事的,但谁说得准呢。
人不可貌相。
南蓁听懂了他的怀疑,但她不知道他凭什么对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有这种成见,她不客气地说:“就算认识又怎么样,陈厌是受害者。那群人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我清楚陈厌绝不是一个会挑事的人。”
林莫顿住,眉间微微蹙起。
似乎从进医院开始,她就变得很敏感。
听不了任何一句关于陈厌的揣测或怀疑,哪怕是警方例行公事的问话,南蓁都不允许他们用任何质疑的字眼。
在巷子里的时候也是,她旁若无人到连他跟着他们来了医院都没察觉。
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只在陈厌一个人身上。
她用防备和警惕筑起了一座高墙,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她和陈厌之外。
这种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觉让林莫不太舒服,眉头拧的更紧了些,“南蓁,你太紧张了。”
南蓁一顿,回过神也皱了下眉,她声音低了下来,“对不起。但他受伤,我也有责任...我是说,我不是冲你。”
她偏过脸去,波浪般的黑发从她肩头倾泻,从这个角度看去,她强撑的侧脸柔软成一副传世名画,苍白之外,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在她微红的眼角里闪着光。
林莫几乎立刻就原谅了她,“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