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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南蓁微顿,出声:“你没睡?”
  床上的人没出声。
  安静。
  南蓁直起身,“晚饭我给你放这儿了。”
  他还是不动。
  于是她转身,“我先走了……”
  走字音刚落下,装睡的人再沉不住气,一下子坐起来,攥着她的手一扯。
  南蓁跌到床上,身形还没稳住,人被抱进了一方微凉的怀抱。
  “不许走!”
  陈厌的声音霸道,一点孩子气的委屈又像请求。
  南蓁心里一酸,没抬手回抱他,“那你骗我?”
  “谁让你这么久才来。”陈厌收紧力道,勒得她腰快断了,“我等你了一天。”
  诚然南蓁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但莫名还是恻隐,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没记错的话,我早上说过晚一点才能过来。放开我,勒死了。”
  陈厌不听,只是松了点力道,大手在她腰际揉了揉,“我怎么知道是这么晚。”
  他耍无赖。南蓁拿他没办法。
  腰后痒的她不自觉扭了扭身子,没察觉有人呼吸重了。“别闹。”
  这两个字很熟悉。
  从前南蓁也常说。带着点逃避,指使,还有无奈,和最让他中毒的宠。
  如今一样的口吻,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无可奈何。
  她还是宠他。
  陈厌好像忽然就有了胡闹的底气,他咬她的耳垂。
  她敏感地缩紧脖子,又痛又难捱,“嘶。”
  小小晶莹的软肉,被他齿尖挤压、刺弄,即使听见她呼痛,他也只是用湿润的舌尖抚慰一下,又再接着咬。越来越重,越重越想咬。恨不得见血。她活该。
  有微妙的恨意顺着皮肤灌进身体,南蓁感觉到,心尖直颤。
  “陈厌!”她加重了语气掩过那一点惊惧。
  她直觉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破绽,否则他一定会把她拆骨入腹。
  这道理就跟和野狗对视,你越躲闪,它越会欺负你。
  陈厌果然松了口。
  他放开她,黑眸里稠密的浓郁亮得吓人,收起了獠牙,嗜杀的戾却还没退。
  南蓁倒吸一口凉气,胡乱在他脸上揉了两把,试图躲开他的眼神,“你是狗吗,咬我?”
  她想站起来,腿却直发软。
  没让他看出来,她背过身去,“赶紧吃饭。”
  背后的人一直盯着她,嘴角突然咧了咧。
  笑的无声。
  陈厌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饿的已经不觉得饿了。
  病房里有餐桌,南蓁舍不得让他下地,还是摆了架子在床上吃。
  一荤一素加个汤,都是清淡好入口的东西。
  她摆好了碗筷,陈厌忽然问:“你做的?”
  南蓁居高临下,“你猜。”
  他眼皮抬起来,狡黠又顽劣,“我猜不是。”
  她不会做饭,他分明就知道。
  “那你还问?”南蓁瞪他一眼,强硬地把勺子塞进他手里,“快吃。”
  陈厌乖乖地“哦。”了一声。
  南蓁在床边的沙发里坐下,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相,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的教养和优雅好像是天生的。
  但其实,他只是从经验里摸索,怎么样才会讨人喜欢。
  南蓁眼神软下来。
  六年前那些事,她记得的不多了。但当时是谁在照顾谁,她还能分得清。
  家务和厨房,从来是陈厌的领地。
  他总是能打理好一切,叫她除了他以外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事了。
  这也是他讨好她的手段,南蓁都清楚,但她还不是一样心甘情愿。
  人有时候挺会欺骗自己的。
  那时候太专注,眼光都放在他依恋的眼神里,南蓁从来没想过,自己其实也是依赖他的。
  生活和情感。
  她都被照顾的太好。
  从来不需要她开口,他会把她的需求一一奉上。
  这些年来,她再也没有过如那时般舒心又轻松的时刻了。
  陈厌很快吃完了。
  南蓁回过神,起身过去,“就吃这么点?”
  他用纸巾按了按嘴角,动作漫不经心又自然天成,“饿过了。”
  她皱了下眉,“中午没吃饱?”
  “没。”
  “没?是没吃还是?”
  “没吃。”
  南蓁收东西的手顿住,“一整天都没吃?”
  陈厌嗯了一声,声音不大,有点知道自己会挨骂但还是想看南蓁反应的意思。
  他从前不会这样。
  说反话是他的强项。
  饿了要说不饿,渴了要说不渴,想要要说不想,受伤要说不痛。
  但他现在看南蓁的眼神,是直白的,没有掩饰和伪装,他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都挂在眉梢。
  “我知道你会来给我送饭,一直等着。方力何下午来送了糕点,我都没吃。”一句话,他就是故意等她。
  南蓁一时无言,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褐色的眸子被空调的冷风浸久了,也变得凉。
  一言不发地收拾好餐具,撤下桌板,在卫生间里洗了手,看见台子上黑色的剃须刀,她也只是扫了一眼。
  陈厌坐在床上看她出来,“生气了?”
  他问的很期待,甚至是笃定。
  也对,他不就是故意的吗。
  南蓁走过去,低眉的时候仍是温柔的,手上的力气却半点没开玩笑,“你就这么想看我生气?”
  她拧着陈厌的耳朵根,连同方才被咬的怨气一起还给他,她惊觉自己正变得跟他一样幼稚,但实在是太气了。
  “你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折腾都没事?那你昨天怎么还会晕倒?陈厌,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跟我开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她想起早上柯周维拿来的电脑,虽然来的时候没见着他,但她肯定白天的时候陈厌把这里当办公室了。
  她眉头深锁,“为什么你不能懂事一点?看到我担心着急你就这么开心吗?”
  夜色渐深,加湿器的雾里,月光淡淡地透过纱帘。
  病房里长久没人说话。
  陈厌坐在床头,看她的时候,脑袋需要往后仰。月色雾化了他眼下的阴影,只有黑色的瞳,亮而分明。
  这个姿势使他凸起的喉结更加明显。
  南蓁看见那里突兀地滑动了一下。
  “我可以懂事。可那样你就不会紧张我了。”他黑发蓬松又软和,一些搭在眼前,像过去洗完澡靠在一起看电视时的少年气,“我只想要你紧张我。”
  作践自己对他来说是件平常事。用身体的痛感换一些目光。不管是什么,有人看着他,他就觉得自己还没死。
  南蓁看他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
  他从前不敢做的太过分。怕吓到她。怕她转过头去不看他。他迂回。他兜圈。
  但现在不是以前。
  中间空白的六年除了痛苦,没有任何回应。
  他报复性的想让她把这六年的都补回来。
  病和痛都不算什么。
  他还可以做得更多些。
  只要她紧张他。他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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