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oliver知道那并不是穗穗的真心话,她只是太懂事了,她明白她还小,不得不占用哥哥的时间,只有让oliver喜欢她,哥哥才会轻松一点。
  oliver心疼她的早熟,心疼她从出生起就没有父母的疼爱。
  可是穗穗,真的抱歉,我并不是让你哥哥开心的人啊。
  幻境里,司泓掣看着神情恍惚的oliver走到一棵明显营养不良的松树下。
  他似乎终于恢复了些理智,跪坐起来,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到身旁。
  然后,他用那双苍白的,清瘦的手去挖草叶和泥土,泥土陷入他的指甲缝中,碎枯枝在他指背留下交错的划痕。
  他仿佛不知道疼,一下下,用力的挖着。
  夕阳照着他的侧影,那卷曲的金发,恍惚又有了往日明灿的光泽。
  司泓掣下意识止住脚步。
  ——今天学了《觉醒等级与遗传学》这门课,何老师说等级就像智商一样,可能遗传,但也可能均值回归,也就是说,将来我们两个的宝宝有可能只是f级哦。
  ——f级,嗯......也好。
  ——我还以为你会失望。
  ——就算是f级,有我们保护,他也会平安长大,它甚至不必太优秀,我会让它和穗穗生活富足,一生无忧。
  ——你看起来像个会溺爱的爸爸呀。
  ——我们小橄榄树生的宝宝,应该是株脆弱的小苗,是要溺爱一些。
  ——no,i hope he's a pine,tough and tenacious。(不,我希望它是松树,坚韧顽强)
  司泓掣以为那些琐碎的,久远的记忆自己已经忘记了,它们被压在仇恨,扭曲,愤怒下,犹如沉入深海的腐朽的船,再也不曾出现。
  可是,当阳光恰好落入海面,当风平浪静,它们偏偏露出影子,以最惨烈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pine。
  原来他们都没有忘。
  但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埋葬它,它没能成为生活富足,一生无忧的生命,反而成了心尖的刺,放血的刀,荒唐的过错,以及,讳莫如深的不可说。
  oliver呆呆看着面前的小坑,他的手指已经被泥土沾满了,于是他用还算干净的掌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组织,埋进了小坑中。
  他不需要太多仪式感,更不需要太多泪水,因为他真正失去它的时间,是十八年前。
  oliver俯身,闭上眼,在松软的泥土上落下一吻。
  日光倾斜,一旁的松枝偏巧成了他头顶的荫庇。
  司泓掣的双目刺痛,手指用力攥紧了。
  他无法为它立碑,无法为它刻字,它注定成为这片偌大的墓园中,无名无姓,不值一提的灵魂。
  它甚至都不知道,他也想过做一个溺爱的父亲。
  oliver直起身,苍白的唇上沾着泥粒,他没有再与司泓掣说话,而是默默地转身,向墓园外走去。
  他再也没有回头,再也没有看向那棵营养不良的小松树,松枝的荫庇终于无法触到他的衣角,于是轻颤着松手,注视他渐行渐远。
  司泓掣心脏被硬生生拉扯,他的目光执着地盯着小松树的方向,他怕自己不记得埋葬的位置,不记得那片抚平的泥土。
  oliver平静的从他身边走过,平静得甚至有些反常。
  一直以来,oliver都是那个情绪充沛的人,而他则克制冷静。
  但最近oliver的情绪越来越少,越来越淡,陷入灵境系统时,oliver就像个精致的玩偶,没有丝毫反应,只有痛得受不了,oliver才会露出扭曲的神情,但一旦能够忍受,他就不再言语。
  几个月前,oliver还是会惨叫和哀求的,可现在没有了。
  今天尤甚。
  oliver明知道他已经心软,明知他后悔当初没有听完那句话,在他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明明...明明可以......
  可是oliver什么都没要求,什么都没索要,司泓掣跟着他,等了一路,直到他走进那扇从棘大门,都没向自己乞求任何事。
  oliver走入黑暗里,蜷缩在床上,狭小的光亮照不到他,秋风的触角碰不到他,从棘将他牢牢锁住,却又像是把外界的一切阻隔在外。
  司泓掣突然感到巨大的空虚和失落。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放弃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吗,他做不到,一如既往摧折这个曾经最爱的人吗,他也并不快乐。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想这个人死。
  他会拼尽全力,让oliver活着,直到他找到最后的答案。
  司泓掣眼前发黑,胃里泛起阵阵恶心,摧枯拉朽的情绪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现在需要的,是立刻休息。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暮色彻底降临。
  蓝枢大厦亮起耀眼的灯盏,走廊中加班的稽查队员往来匆匆,空调冷气持续不断吹刮向巨大的办公室。
  与平日并无任何不同。
  港谭第一中学下课铃打响,老师一句结束语还卡在喉咙里,只见莉莉一把拽起书包,抡起双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闪出教室,长长的蓝色辫子在老师眼前划出一道无情的残影。
  老师目瞪口呆地看向摇晃的教室门与莉莉空荡荡的书桌,终于怒不可遏的发出一声咆哮:“莉莉!给我站住,我要找你家长!”
  然而莉莉已经将老师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她脚步不停,快速看了一眼腕间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距离妈妈做好晚饭还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正是给她坐校车回家的时间。
  莉莉跑出教学楼,转身拐进小树林,扯着喉咙喊道:“lukas!”
  “叫哥哥小丑听到没有!”电话手表里传来一个忍无可忍的声音,声音一落,莉莉就凭空消失在学校里。
  再一睁眼,莉莉“噗通”落在柔软的床上。
  她四仰八叉地爬起来,发现这里不再是男厕所,而是一间五脏俱全的宿舍。
  “兰斯?”
  兰斯不在。
  莉莉背着书包四下打量,终于在书桌发现兰斯在笔记本上留下的话——
  李辰风将从棘的钥匙落在六层卫生间,一个小时后才发现。
  莉莉嘟囔:“李辰风是谁?”
  但她还是听话地取出本子和笔,发动自己的一阶能力,将兰斯的便条原封不动写了一遍。
  写罢,她将兰斯的笔记本向前翻了翻。
  发现上一页写的都是菜谱和对应的人名——
  克里希,羊肉手抓饭少油。
  约翰·希尔,三文鱼芝麻菜三明治。
  罗松,清炒西蓝花不加蒜不加盐。
  ......
  就在这一页的边角,一行倾斜的小字写着:小傻逼爱吃辣牛肉。
  莉莉挠挠前额,疑惑道:“好前卫的名字,父母是有什么心事吗?”
  “嘶,完了没有,二路校车可要发车了。”小丑掐着点问道。
  莉莉:“哦......嗯!”狗日的校车,她都没能跟兰斯打个招呼。
  眨眼间,莉莉就在兰斯的宿舍里消失。
  与此同时,副官打了个饱嗝,伸手摸摸肚子,觉得有点撑。
  他放下司泓掣休息前交给他的工作,起身打算去办公室附近的卫生间。
  结果刚一走进卫生间的门,却发现门内立了个牌子,一名打扫工人正开着水管,冲洗厕所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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