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从此,星洲大学陷入了漫长无序的混乱期。
  属性研究与历史学院院长何竞恩抱病退隐,浑噩度日,厄迪夫借机上位,掌控实权。
  学生关爱处名为关爱实为监视,靠严苛的校职工管理与奖金评定条例,将星洲大学变成毫无人情满是算计的角斗场。
  学生之间倾轧,霸凌,厮混,排挤,形成泾渭分明的等级和鄙视链,而学校不仅视而不见,还帮助遮盖隐藏,平息舆论。
  闫琦礼根本只是一个无能无为的管理者,可即便这样,他仍旧稳坐校长之位。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他是个傀儡。
  第61章
  阿巴顿抬起手掌,他原本粗糙厚重的掌心像是有气流在皮下钻动,不多时,他面前出现一个一人高的光球,光球呈幽绿色,里面透出让人骨头发紧的阴冷的风。
  阿巴顿用另只手托起米白色发卡,直接穿进了幽绿光球,很快,发卡悄然消失,他收回了手。
  “我为你指路,你寻到了属于你的东西,过来吧。”
  不多时,一个穿着浅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出现在光球里,她有着乌黑柔软的头发,圆润漆黑的杏眼,稚嫩的脸上隐约能看出与司泓掣相似的轮廓。
  她手里捏着那枚米白色发卡,踩着一双如今看来有些过时的儿童鞋,小心翼翼地走近。
  “哥哥?”她下意识喊道,但目光逡巡一圈,却只看到了眼中噙泪,形销骨立的oliver。
  她几乎不敢认。
  在她印象中的oliver,健康,乐观,阳光,活泼,仿佛秋天的太阳,灿烂却不灼目。
  oliver总是那么能量充沛,司泓穗认识他时,他也才十七岁。
  比起过早肩负起生活重担,始终沉稳冷静,不苟言笑的哥哥,司泓穗更爱和从小生长在乌里尔庇荫下的oliver玩。
  oliver长跑比赛,她总是抱着水瓶等在终点,当他第一个闯线,她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把水送给他。
  oliver会顺势抱起她,笑着揉揉她乌黑的软发,捏捏她稚嫩的脸蛋。
  oliver与哥哥打球,她就在旁边一蹦一蹦的加油,每当哥哥赢了,她心里总是有点怪哥哥太认真,可每当oliver赢了,她就欢欣雀跃,无比兴奋。
  因为oliver赢了,哥哥开心,她开心,oliver也开心,大家都开心。
  她心里早就把oliver当成了一家人。
  “oliver?”司泓穗轻声开口,依赖地朝oliver张开双臂。
  死去的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亡灵界的时间是乱流,人间的十余年在他们眼里,或许是眨眼之间,也或许是千年万年。
  “......穗穗。”oliver眼前模糊,他走过去,跪在地上,轻轻抱住司泓穗。
  可他的双手却穿过了司泓穗的身体,掌心只触到寒可刺骨的风,他再次深刻的感受到,穗穗已经死了。
  司泓穗却没在意,或许年仅四岁的她根本不懂死亡的概念,也不懂成人的悲情。
  她抬起小手,抚过oliver的眼角,天真地问:“oliver,你的眼角怎么有细纹了?”
  oliver的泪眼滑下来,透过司泓穗的小手,滴落在地上。
  “因为...我...长大了。”
  司泓穗蹙眉看着从自己手中穿过的眼泪,她想为oliver擦去泪水,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的语气里也带了丝哽咽,她环住oliver的脖子:“oliver,你为什么哭?”
  oliver勉强笑笑,温柔地抚着司泓穗的背:“我想...穗穗了。”
  司泓穗将脸颊贴在他清瘦的肩头,就如曾经无数次那样,喃喃道:“我也想oliver了,还有哥哥。”
  oliver的身体稍微僵硬,多年的折磨让他对司泓掣有了条件反射,哪怕只是提到,他也会瞬间变得焦虑。
  但好在,穗穗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穗穗...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但他有很多很多抱歉,他当年太笨了,没有办法保护穗穗,也没有办法保护哥哥,更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他空为s级,却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凶手是谁,是为了什么。
  他被折磨被怨恨,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人相信自己。
  他最后能想到的,只有逃避,只有去死。
  那件惨案发生了,他们无人是幸存者。
  “oliver,不是你的错。”司泓穗似乎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他,“可是oliver,你为什么这样瘦了?”
  如果亡灵可以有泪水,那么司泓穗的眼泪早就打湿了oliver的肩头。
  她哽咽着,小小的身体轻轻颤抖,她虽然只有四岁,但也能看出来,oliver过得并不好。
  oliver沉默。
  他没办法把司泓掣对他做的那些事告诉穗穗,他无意倾诉,更不忍伤害到穗穗。
  如果连他都觉得残忍,那么穗穗更加无法接受,她最爱的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oliver,我哥哥呢,哥哥为什么没来,他是不是也死了?”司泓穗见oliver不回答,心中害怕,更加急切。
  如果哥哥在,绝不会让oliver这样瘦。
  oliver只好压下剧烈波动的情绪,艰难的回答:“你哥哥...还活着。”
  司泓穗似乎终于放心一些,她直起身,用柔软的指头轻碰oliver凸起的颧骨:“oliver到底怎么了?哥哥看到一定心疼死了。”
  满屋子的人都因为这句话而怅然噤声。
  兰斯明明觉得嘲弄,觉得讽刺,可此时此刻,当这句话从四岁的司泓穗口中说出来,他连冷笑都做不到。
  司泓穗是旧日的印证,是停留在美好消亡前的目光。
  她能脱口而出这句话,就意味着,曾经,司泓掣真的如此珍惜着oliver。
  oliver原本空洞麻木的心脏因为这句话,重新有了酸涩刺痛的感觉。
  幸好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感觉中呼吸,他笑笑,没有露出破绽,而是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司泓穗的话。
  “穗穗,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哪怕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oliver也清楚,这件事是穗穗的阴影,如果穗穗不愿面对,那么他再渴望,也只能克制。
  司泓穗轻轻点头。
  她不会拒绝oliver的。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oliver嗓音破碎,吐字艰难,他终于揭开这块疮疤,直面困扰了他十八年的疑惑。
  窗纱摇曳,后半夜的空气里弥漫着一层雾霭,残缺的月不知何时消失在愈加浓重的浓云里。
  闫琦礼做了整晚的噩梦,梦里他成了一只羚羊,被猎人端着枪追逐。
  他疯狂的逃跑,奔驰在草原,可越野车紧追不舍,幽黑的枪口离他越来越近。
  他心肺爆炸,汗流浃背,终于筋疲力尽。
  他奋力一跃,企图跳跃河滩,然而枪声却在此时响起——
  砰!
  他感到胸口一热,重重地跌落。
  他惊恐地睁着眼睛,望向身后愈走愈近的黑影。
  他嘶吼着对他们喊:“我也是人类!不要杀我!”
  可是他们却冷笑着看向他,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不,你要做一只不会说话的羚羊。”
  枪声再次响起,闫琦礼终于不再挣扎。
  他们将他拖出河滩,掏出猎刀割开他的肚皮,将皮毛与肉体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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