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送人。”
  却没点明是姐儿或是哥儿。
  倪五妹看这小子,在此等事上颇有些愣头愣脑,忍不住指点道:“我听说你还没议亲,可是有心上人?别怪姐姐没提醒你,这些个饰物头面,不能随便送,除非你当真对人家有意。”
  钟洺还真没想到这么多。
  问这一嘴,皆因他想买点什么向苏乙道谢,先前问他缺什么,他又不肯说,还说不要谢礼。
  他压根没怎么和哥儿打过交道,哪里知道送什么,从白水澳琢磨到清浦乡,仍旧没点章程,方才看到倪五妹戴的银珠,突然觉得苏乙佩上当是不难看,脑瓜子一热便问出口。
  被倪五妹一提点,他也意识到不合适。
  “要是没到那份上,又要送点东西讨人家欢心,不妨买些平日用得上的,缺什么,你便帮着添什么,假若不知,便拣些点心、果子,人家吃到嘴里,可不就甜在心里?怎么也出不了错!”
  倪五妹越说越眉眼飞扬,“说起来,你小子到底是对谁家天仙动心了?咱们澳里好些个姐儿哥儿惦记你,你哪日成了亲,怕是各个都要半夜躲被窝里哭嘞。”
  “都是没影的事,娘子饶了我罢。”
  眼看在倪五妹口中,话头快要飞出二里地,愈发没个谱,钟洺连连讨饶,和小弟一起逃似的上了岸。
  “龙虾,今早海捕的新鲜大龙虾——”
  “扇贝,入口甜,一包肉的扇贝!大娘,可要称些回去尝?”
  交罢市金,钟洺寻到一片树荫下摆摊。
  他搬了块平整些的石头给小弟当凳子,自己站在一旁,高声叫卖。
  鉴于他带来的鱼获新鲜紧俏,品相出挑,实在是整个圩集上掐尖的好东西,来的次数多了,在码头上逐渐开始小有名气。
  现今码头圩市常来往的人们,差不多都知白水澳有个年轻小子,擅潜海闭气,能直下海床捞捕鱼获,像回了自己家一样。
  好几处食肆的掌柜在他这买了海产,回去烹饪一番搬上席面,既赚高价,又得食客夸赞。
  由于尝到了甜头,不约而同地打发伙计日日来这边蹲守,若是看见钟洺现身,赶紧上去抢头一波,来晚了的只能抱憾离去,买都买不上。
  也有食肆和钟洺提过,要他固定与自家送货,被钟洺拒绝,只说自己下海的时间不定,能带上来什么东西也不定。
  他也不傻,如眼下这般让几家争抢,不说价格能抬多高,起码东西绝对不愁卖,反之要是固定给一家送货,日子久了,对方必定眼光愈发高起来,挑挑拣拣,到时他手里的货再带回码头,恐怕只能压价卖出。
  今天抢在第一个的,是八方食肆的伙计。
  他看到钟洺带了的一桶大龙虾和黑毛鱼后,忙不迭地去铺子里请来自家掌柜,这两样东西不算太稀奇,却也不常见,尤其龙虾各个肥大,黑毛鱼也看起来至少有两斤沉。
  黑毛鱼长不到太大,一般两斤多就到头了,常见的多是一斤二三两的大小。
  “可惜,这鱼死了,不然一斤我多给你五文。”
  八方食肆的掌柜姓闵,他在挑拣品相上计较,还会自带一个杆秤测你给的斤两足不足,好处却是一旦看上了,斤两也足的话,给钱很痛快。
  为此钟洺还挺喜欢和他做生意。
  “本该是活的,让些事情耽误了。”
  钟洺想到冯宝,不由磨了两下后槽牙,“死鱼价低,应该的,您要的话我上个秤。”
  “要了,难得让我赶上头茬,前次晚了姓辛的一步。”
  闵掌柜口中说的辛掌柜,是另一家四海食肆的掌柜,他们两家铺面离得近,喜欢互相较劲。
  不过在钟洺看来,两家并非有什么矛盾,单单是谁也不服输。
  “这回卖给了您,辛掌柜该骂我了。”
  钟洺把鱼挂上秤,口中打趣。
  “他是个不讲理的,他若找你麻烦,你尽管来找我。”
  闵掌柜眯着眼看秤,待钟洺那边称出斤两,秤杆还高高的,他又让他的伙计拿出自家秤过了一遍。
  前后无误,他满意点头,欣然令钟洺算账。
  一条黑毛二斤出头,若是活的,一斤能卖到三十文,今次只有二十五文,得了五十三文。
  带来的十五只龙虾按照大小分类,最小的五只一只一百文,八只中等大小的一百五十文,最大的两只,一只二百文,一只二百二十文,合计得了二两零一百二十文。
  “二两一钱余七十三文,三文给您抹了。”
  钟洺报了价,低头捡了十个扇贝出来,“这十个算是搭头。”
  十个扇贝不值什么,但二两一钱多绝对算不上小生意,送点东西,买家心里舒坦,十个大扇贝蒸一盘下个酒,白给的谁不喜欢。
  闵掌柜示意伙计掏出两贯多钱,沉甸甸的,交到钟洺手里。
  市集上的小摊贩,少有会带戥子称碎银的,买把戥子不便宜,小本生意犯不上。
  他们这些掌柜想买贵点的东西,也要费劲多扛铜板过来。
  临走前他道:“我铺子里有个老主顾,喜食鲍鱼,只要石底鲍,不要石面鲍,要紧鲜活,不一定多大,只需拣那等个头匀称,摆盘好看的,你下回要是能多得一些,我尽数要了。”
  水下鲍鱼吸附在礁石上生存,石底鲍与石面鲍的区别,仅在于所在水深不同,吃起来的口感,反正钟洺是尝不出区别,想来老饕们自有喜好。
  这等生意钟洺还是乐意接的,要哪样鱼获,要多少,皆说得明确,不至于送到眼前了再多余扯皮。
  “这事容易,下回我得了,直接送到您铺子上去。”
  闵掌柜点头,叫上伙计,施施然走了。
  龙虾和黑毛鱼卖光,留下的就是一些扇贝,按照十文一斤的价钱分别卖予几人,亦得了五十几文。
  意料之中早早收摊,钟洺把带来的东西搁在一处,暂且托给同在附近摆摊的熟人照看,揣起钱袋中的热乎银钱,带上小弟,先去医馆。
  第17章 买糖(修)
  “又是你们兄弟俩,且坐下,我瞧瞧。”
  乡里的黎氏医馆是钟洺常来的,坐馆的黎郎中曾经半夜被他叫起看诊,过后就记住了这对水上人兄弟。
  自然,要不记得着实也难。
  清浦乡附近水上人不少,舍得花钱看诊抓药的凤毛麟角,兄弟俩又俱都生得出挑,听说当大哥的至今未有说亲,想来若不是有水上人的身份,家中门槛都早让那媒婆踏平了去。
  “前几日风雨交加,怕是受了凉,有些咳嗽,不过没发热,胃口也尚可。”
  钟洺带小弟看病的次数多了,知晓郎中会问什么,钟涵把小手放在脉枕上,努力端坐。
  黎郎中捋捋胡子搭脉,片刻后收了手。
  “乃是时感风邪,寒气入肺所致,无甚大碍,我开个方子吃上五天,佐以食补,约莫七日就能好全。到时要是还咳,你尽管来寻我。”
  一听要吃药,钟涵扯扯大哥衣袖,小声道:“大哥,你别忘了枇杷糖。”
  这话入了黎郎中的耳,他登时道:“枇杷性凉,肺寒可吃不得。”
  钟洺:……怪他先前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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