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要紧是他还要做嫁衣,留在那里,谁知道刘兰草他一家子会不会使坏,到时趁他不注意毁了料子,岂不辜负了钟洺的心意。
他没想多久,果断点头道:“我搬,且你跟孙阿奶说,我不白住,按日子给赁钱。成亲这件事上,我只当自己没有娘家人了,也不需要娘家人。”
到时他要干干净净地出嫁,不让那些个脏心烂肺的沾去半分喜。
事情定下,后面的都好办。
苏乙在卢家船上本也没有什么东西在,他带走了一只木盒,里面装了仅剩的几样,双亲留下的不值钱的旧物。
此外尚有几件旧衣裳、自己编的虾网、做虾酱的工具和数坛做好的虾酱。
刘兰草哄着卢风,不愿多给他一个眼神,仿佛笃定他嫁到钟家完全是跳火坑。
下船时,只有卢雨跟了上来,这人大约是昨晚基本没睡,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追上苏乙,问出在心里憋了一天一夜的话,咬牙切齿道:“苏乙,你是不是因为知晓我心许钟洺,才故意勾引他的?”
他至今不愿相信,表哥告诉他的消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想来一定是虾酱方子那件事之后,苏乙才拿着方子当好处勾引钟洺,让钟洺转了性,改了上门求娶的对象,不然这么个丑八怪,怎么能攀上钟家的高枝?
苏乙回头看他,目光中升起讽意。
卢雨总是这样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和刘兰草俨然一个模子刻出来,总觉得全天下的好处合该是他们一家子的。
过去他或许会自卑,现在再看卢雨,只觉得对方只是个登不上台面的丑角。
“钟洺曾和我提起过你。”
他言语如钉,毫不留情道:“他甚至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
苏乙彻底从卢家船上搬走,住进了孙阿奶的船。
孙阿奶一日只象征性地收他五文赁钱,缸里的淡水随他取用,食材都是备好的,只用他帮着料理,做完了还可以坐下一起吃。
涵哥儿差不多每天都要跑来这艘船上和他玩,回回都带着小猫多多。
钟洺则负责接送小弟,一天两次,期间见缝插针地和苏乙说上几句话,给他塞各种吃食和小玩意。
但凡说多了孙阿奶就要在船舱里咳嗽,老生常谈地说什么成亲前新人不能总见面的话,让他俩没法子反驳,只得窘着脸分开。
其余的时间,苏乙基本都一门心思地裁嫁衣,丝缕针线,皆是情意。
忙碌之下,日子过得极快,似是一晃神的工夫,廿三就近在眼前了。
第32章 消息
钟洺这些日子里忙得脚打后脑勺, 此时才悟到为何二姑怪他猴急,三叔和三婶听说他把婚期定在下旬,也赶着要上来抽他的原因。
不说时间紧事情多, 光是银钱这一块也算不上太凑手。
给苏乙的三两彩礼他不想动,虽说小哥儿执意塞给了他, 他也一直好好放着未曾花过。
好处是列请来吃喜酒的乡亲名单时,钟洺和苏乙商量罢, 大笔一挥把苏家、卢家的好几门亲戚全都给减了去, 要请来的人一下子少了三四桌。
说实话, 按照村澳里的人情世故来算,喜酒不请谁家,基本便是结大仇的意思了, 像是以前钟家红白事也不会请赖家人一样。
本来钟三叔还想劝劝钟洺,但钟洺道:“远亲我管不着, 这几家子都算是乙哥儿的近亲, 关系如我和三叔你这般的,这些年他们看乙哥儿挨了欺负从来没管过半点,这等人来吃我俩的喜酒,断然不可能。”
他素来拿定主意几头牛也拉不回, 钟三叔遂也不劝,横竖这几家人平日没什么交情,能干出那等事的,真要问他, 他也看不上。
过后好几天里钟洺都没闲着。
先是请了船匠把家里的旧船修缮一番, 外面刷一层新漆,好歹看起来鲜亮些,这就用去了一整天。
接着往乡里木匠铺子定了一口衣箱、一只浴桶、一只新马桶, 水上人船舱就那么大,能放下的家具有限,一般添这三样就足够,像是陆上人成亲还会买的妆台等物,他们都摆不下。
不过钟洺还是多买了一面带木支架的小铜镜,他家两个小哥儿,小的那个也到了臭美的年纪,拿回去后应当不会没人用,加在一起,手里剩的六两多没了一半。
多亏他但凡下趟海就不会空手而归,手里的银钱一直能续上。
闵掌柜和辛掌柜成日盯着他的网兜里又得了什么好东西,除却这两个掌柜,圩集上还有别的主顾,在别人的摊子上挑挑拣拣,到了他面前,生怕钟洺不收钱。
因忙着筹备婚事,他最近基本是隔一天下一次海,除了自家吃的和送去孙阿奶船上给老太太和苏乙的,其它的值钱货没少捞。
闵掌柜成了他鲍鱼的回头客,接连订了好几次,每次少说能吃下十五斤。
当中代替苏乙给辛掌柜送虾酱时,辛掌柜又问他要好龙虾,言说多多益善。
龙虾窝经不起天天逮,找龙虾的路上倒让钟洺遇见一批软壳蟹。
软壳蟹不是品种,而是专指某个阶段的螃蟹,在水上人嘴里,螃蟹有好多叫法。
没□□过的螃蟹叫奄仔蟹,即将蜕壳但还未褪,上下一层硬壳一层软壳的叫重皮蟹,蜕去硬壳而新壳还未长成的就是软壳蟹,以及再过一个月,中秋前后能吃上的满黄蟹和满膏蟹。
软壳蟹可遇不可求,算是这几种螃蟹里最值钱的。
螃蟹蜕壳的时候会聚在一处,已经蜕完壳的围在外面一圈放哨,当中则全是浑身软趴趴的软壳蟹,可惜遇上钟洺,正好适合他“一窝端”。
他拽着网兜潜到海底,这会儿的螃蟹毫无反抗之力,一双钳子夹人都不疼 他一手一个往网兜里扔,别看软壳蟹重量不如硬壳蟹,价钱确实硬壳子的好几倍。
一口气抓了几十只,放掉了一些小的,总不能给螃蟹灭了门。
钟洺满足地戳了戳网兜里的螃蟹壳,走之前还抓了一只想来吃螃蟹宴的八爪鱼。
这批软壳蟹甚至没等到几个眼熟的掌柜来叫价,抢先让好久没见的黄府管事掏银子买了去。
有他在前面拦着,纵然是后来有赶到的也不敢在出价,要在清浦乡立足,黄府可是万万不能得罪。
“我记得你,上回那只大江珧也是你捞上来的。”
黄府管事对这兜子软壳蟹满意地不得了,府内大房上个月搞来几筐“童子蟹”,四处送四处赏,说得多稀罕似的,他们家娘子受了气,惦记了好久如何把大房的风头给别回去。
本想等到八月十五,买上几筐子上好的满膏满黄蟹,要每个不低于五两的,好凑在一处办个螃蟹宴,现今这软壳蟹不比满膏满黄的更难得?
不枉他最近天天在圩集上转,沾了一身的鱼腥味,这桩差事办得好,眼看又能得一笔赏。
软壳蟹差不多一只三两左右沉,总共有五十多只,加在一起十五斤上下,钟洺要价五钱一斤,卖了七两五钱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