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苏乙跟着点头。
“幸而买了石磨,不然光靠咱们这几双手,不睡觉也做不出这些酱。”
他以前卖虾酱,一天不过卖出一二斤,现在一个月五十斤都好似不够卖,再加上往后供给詹九的,更是令他掰起指头,一时半刻算不明白。
算不明白,干脆先不算了。
“只那鱼酱、贝柱酱用不得石磨,纯要人上手炒,比不得能用石磨的方便。”苏乙轻轻捏着钟洺的胳膊,有些心疼道。
他也学着炒了许久的酱,味道总不如人,虽也不确定主顾能不能吃出来,可为了自家摊子的口碑,钟洺仍是此次都亲自炒酱。
做吃食就是这样,你百日好千日好,主顾说不准不会怎么夸,因都吃惯了,只觉平常,你若有一日不好,且等着遭殃。
钟洺默了默,忽而笑道:“咱俩又钻牛角尖了。”
苏乙不解地看他,听其道:“你想,这事其实简单得很,现在炒得慢,皆是因为船上那口铁锅太小,炒一次酱要架好几次锅,可不就麻烦。先前不换大铁锅,是为了船上没有地方摆,现在咱家有了石屋,大不了在外头垒个石灶,不怕烟熏火燎,到时只管去铁匠铺子打口大铁锅来用,一锅顶现在三四锅。”
“好像也是。”苏乙短暂地怔住,继而很快想通,跟着笑道:“虽说铁锅不便宜,可买一口能用好些年,这个钱怎么也赚得回来。”
自跟了钟洺,他自觉眼界比以前广了许多,不再总拘泥于眼前的几文铜子,做生意哪有不投本钱的,想多了,也就不觉得为即将出手的二三十两心疼。
钟洺讲过一句话,叫做有舍才有得,他深以为然。
在码头登上艇子,船头的风灯映亮小小的一方海面,船家路遇熟人,远远打一声招呼。
浪声阵阵,有些惹人生困。
这趟艇子只他们和另一对白沙澳的兄弟俩,听闻白沙澳三个字,钟洺久违地想起那个嫁去白沙澳的吴家香姐儿。
在那之后,钟虎好像就对找媳妇歇了心思,再没听他提过对谁家的姐儿或是哥儿有意。
一个钟虎,一个唐莺,都已到了嫁娶的年纪,二姑也好,三叔也好,愁完了钟洺的婚事,转而又愁起自家孩子。
幸而他家涵哥儿还小,还得等个十年,才需为他的婚事发愁。
回到船上,热好的糯米饭分成两半,这东西用料太扎实,都是吃了晚食的人,多半舀两口就饱,自家是决计吃不完的。
另一半送去唐家船,钟春霞见是甜糯米饭,也嘱咐他俩少给钟涵吃。
“吃完了也别紧跟着喝水,水一下肚把米都泡胀了,肯定肚子疼。”
钟涵闻着香喷喷甜糯糯的滋味,就差和多多一样长出条尾巴左右摇了,一听不能吃太多还有些不高兴,然而真吃起来,他也根本没吃多少就搁了勺。
“别眼巴巴地看了,下回想吃再给你做。”
钟洺推他去洗脸刷牙,把剩下的糯米饭和苏乙一人一口地分干净,碗暂泡进水里,不然不好刷净,改日还要还给詹九。
入夜安睡,钟洺没多做什么,自上回不小心多用了些花样,惹得小哥儿像缩回壳里的蜗牛,他一凑近就浑身戒备,生怕还有更多难以启齿的事等着。
又小心翼翼地商量,能不能等搬进水栏屋再说。
“现在这样,我总提心吊胆。”
对于床笫之事,他并不抗拒,只是脸皮太薄。
钟洺只能怪自己之前一时“得意忘形”,他答应苏乙,现下遂为了到时候能关上门好生“卖力”而忍耐。
睡前衔了下哥儿的唇,好似还能尝到糯米饭的香甜,苏乙有些紧张地靠在他臂弯间,察觉到他只是亲了亲自己,并无别的打算,方松快下来,任由钟洺搂着自己,沉沉入梦。
——
“阿洺,晚上去不去捕墨鱼?”
和苏乙一起从山上石屋下来,隔着一段距离,钟洺听见钟守财招呼自己。
捕墨鱼最好的时候就是在夜里,一群汉子打着火把去,墨鱼见光便至,大网一兜,收获少不了。
他们这里墨鱼最多的季节其实已经过了,但不至于捕不到。
“打上几网子,做成干货好换钱,眼看再过几个月就是年根下了。”
说话前钟守财已经走到跟前,朝苏乙点头打了个招呼,朝钟洺挤眼道:“你小子自成了亲,是愈发难叫出来,你要是舍不得夫郎,今晚带着乙哥儿一起去,也让他看个热闹,你嫂子也去呢,你俩正好做个伴。”
钟洺“啧”一声,反应飞快。
“我听出来了,你怕不是冲我来的,是冲阿乙来的,为的是让他去和嫂子作伴,我就是个添头。”
钟守财也不掩饰,朗声笑道:“你看看,这人太聪明也不好。”
捕墨鱼都是汉子的事,黑灯瞎火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偶尔也会有汉子带着媳妇或是夫郎去瞧个热闹。
钟洺问苏乙以前有没有离近了看过捕墨鱼,哥儿摇摇头。
他不再犹豫,答应下来问道:“晚上几时,在哪见,可定了?”
“肯定是晚食后,你只在家等着,到时我路过你们家船,喊上你一起走。”
第68章 夜捕墨鱼
四下张开的大网接连入水, 成排的火把在船上亮起,黑蓝色的水面波浪起伏,一想到即将到手的收获, 所有人皆是满脸雀跃。
钟守财的媳妇白雁和苏乙站在一处,钟守财家的船停去另一头扯网了, 白雁便上了钟洺他们家的船,好拉着苏乙作伴。
钟涵不在船上, 怕人多了忙起来顾不上他, 白雁还是第一次过来, 她笑眯眯地朝内打量一眼,瞥见舱顶垂下来的鱼骨风铃,赞道:“好漂亮的风铃, 是你们自己做的?”
苏乙本想请白雁进去坐坐,白雁只说来了是看捕墨鱼的, 让他别忙, 在船头上站站就是,一旦进去了,还是摆桌铺席,端茶倒水的, 多麻烦人。
眼下听她这般问,苏乙莞尔道:“先前打了几条鳓鱼上来,把骨头留下了,后来一日里得空, 打发时间做的。”
白雁抿了一下被风吹散的碎头发, 含笑道:“我小时候也做过,后来长大了便没了这心思,现在看来还是喜欢, 赶明我也回家做一个。”
她望着面前的弟夫郎,过去在村澳里,她和苏乙没打过交道,只听说过几句关于对方的传言。
因她也是打小没了爹的,所以对于苏乙她说不出刻薄话,如今见着,多了一层亲戚关系,更觉亲切。
小哥儿比她想象中的拘谨少言些,幸而她性子大方,便引着对方多说些话,没多久便比最初熟络多了。
“我这几日不知怎的了,特别想吃一口墨鱼膘肠,想得抓心挠肝,晚上都睡不着,家里先前做的全教我吃完了,这不趁这日多捕些,回去再腌上一桶。”